颜妍扭头就开门,然而任凭她动作激烈到都快把门把手拽下来,大门依旧紧闭。
“想跑?”段律铭坐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得像是一杯白开水,“你不要玉牌了?”
颜妍倏地回身,一眼丁看到了段律铭手里把玩的那块玉牌。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发麻,僵硬地看向侧面的房间——房门大开,幽暗的深红色灯光里香水化妆品散了一地。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之外,丁家。
丁萱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坐了一个晚上,一动不动。在钟声敲响十点时,她才恍惚回神,拿起手机一边朝阳台走,一边拨出段律铭的电话号码。
几分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喂?”
“你在哪儿?”丁萱问。
“哦,不在家。”
“你上次放我这里的医学院资料什么时候拿走?”丁萱沉默之后问。
“明天吧,或者后天。”那边立马说。
“九尾。”丁萱明白了,对面根本不是段律铭,而是装成他声音的九尾。段律铭可从来没有在她这里放过什么资料。
“啊……我不是九尾。”
“……你过来咱们面谈。”丁萱说,“我知道你是九尾。”
“傻了吧你?”九尾嘻嘻笑,索性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我们隔着半个城市呢。”边说边吃着什么。
“你瞎说,”丁萱顿了顿,“接电话都不知道走远点,我听到你声音了。”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嘎吱嘎吱吃东西的声音也突然断掉了。
很快,阳台边黑暗的花坛树影里窸窸窣窣,九尾不一会儿就钻了出来,跳到阳台上。
“我怎么看这芝士卷有点熟悉。”丁萱瞧见他手里还拽着个零食袋。
“就是你家的。”九尾咬了一口,顺手将零食袋丢出了阳台。
……
颜妍坐在地上,靠着门抽泣,浑身抖个不停,似乎害怕得厉害。她抱着膝盖,蜷曲着身体,看似脆弱的哭泣里却伸手悄然摸到随身包隔层里,很快就找到了那把刚刚开刃的匕首。
没有回头路了,她不知道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历——可能他根本就不是人。颜妍并不觉得她能依靠匕首就能逃脱,只是烧红眼的绝望与愤恨里……如果要死,她一定要拉个垫背的。
她摸了把脸上的眼泪,依旧是惧怕的表情,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然而眼前的情况却超乎她的认知——
段律铭手里依旧拿着那块牌子,不知思索着什么,稍微使力下,这牌子就迅速变黑了。而他面前,模糊的形状慢慢显现,最终勾勒出了一个浑身赤、裸,长发正好遮掩住躯体的女子。
颜妍彻底震住了,那女子侧坐在地上,侧脸像极了颜妍自己,但是却比她更加精致迷人,鲜眉亮眼,肤如凝脂。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散下来,坦荡妖艳地看向沙发上面无表情看向她的段律铭。
“你为什么来我家了?”丁萱问。外头很冷,她拉上外套拉链。
“段律铭去办事了,让我看着你。”九尾跟她并排站着,望向冬夜里安静的世界,“办事,你懂的。”
“干嘛瞒着我?”丁萱皱皱眉,“我可以帮忙。”
“帮忙?”九尾仿佛很不同意,抱起胳膊,挑眉道,“上次的事情就证明,你要是去——肯定是个麻烦。”末了又补充一句,“人类太脆弱了。”边说边遗憾地摇头。
“……”丁萱沉默,决定不跟九尾继续聊这个话题,“是颜妍那边?你知道是什么妖怪吗?”毕竟,她根本没有在大纲里写过这个。她现在无奈得已经不想追究现实的走向了。
说到这个,九尾就有兴趣了,兴致勃勃道:“最妖媚的,比我们狐狸还妖媚。”
“长什么样子?”丁萱问。
“你不知道?”九尾觉得奇怪。
“我只是在颜妍去神婆那里换牌子的时候,提了一句不同的牌子上住着不同的妖,有的特别厉害。”丁萱沉思了半晌,说道,“看来,她上次换到牌子了,而且是比之前厉害。”她到底有点好奇,现实世界会如何补全她那简单一句“特别厉害”。
“最厉害的那种嘛……”九尾摸了摸下巴,“长相会发生变化,性别也是可男可女。总之养妖的人喜欢什么模样,它就是什么模样。”
“那按照颜妍的情况会是谁?没听过她喜欢谁。难不成是方以衡?”丁萱揣测道。
“她心里除了自己,谁也装不下。媚妖应该长得像她,而且比她漂亮,肯定是她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九尾再次鄙视丁萱的智商。
“哦……”丁萱若有所思点点头。
“等段律铭出现就不一样了。”九尾耸耸肩,“妖都会趋利避害,何况是这种只靠媚术惑人的妖,”他用鼻子哼了一声,仿佛很歧视人家是低等生物,“会变成段律铭趋向的样子。照普通人来说,肯定把持不住。”
灯火通明的客厅。
颜妍在尖叫。
声音里透着嘶声力竭的恐惧。体力透支,再加上极度惊吓,她两眼一泛白,直接晕了过去。
而段律铭身前的女子,似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头发遮住了脸,待她再次抬头时,已经换了另一张脸,清纯至极,怯怯地看向段律铭。她撑起上半身,前挪几步,手如柔胰,指尖慢慢爬上他的膝盖,酥胸半露,眼睛似乎含着水珠。
而段律铭只是看着她,眉宇间飞快闪过一丝异样,紧了紧唇角,坐姿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普通人把持不住?”丁萱重复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那段律铭会不会也把持不住?”
九尾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开玩笑吧你,段律铭是个性冷淡。他不会对谁起欲望的。反正他对繁衍不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
“我试过——”九尾脱口而出。
“……你试过?”丁萱拖了长音,一字一顿,抬头望着九尾上下打量,颇有居委大妈普查人口八卦之风。
“我——是过去听说的。”九尾也一字一顿地改口,“你能不能把话听全。重新说段律铭,他看到的媚妖,肯定是无脸的。”又想了想,“就跟大白馒头一样。”
“你能不能换个比喻?我以后都不想吃馒头了。”
“那你的脸难道能长得跟包子一样菊花褶吗?”九尾不服气,“包子馒头随便你选。”
“……现在我两个都不想吃了。”
……
十点半,女子已经撑起上半身,虽然表情娇羞,但长发披在身后,毫无意外地向段律铭袒露自己的窈窕身段。
见段律铭无动于衷,她默认了他这是在默许,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指尖原本是利爪,但伸向段律铭的一瞬间变成了短短的贝壳一样漂亮的指甲。刚刚要伸手搂向他的肩,却见段律铭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挣脱不得。
她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柔弱又无辜,眼睛越发水汪汪惹人怜爱。她似乎要说话,刚刚张开樱桃红唇,段律铭闪电般出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霎时间媚妖的脸立马扭曲,眼瞳血红,发丝纷飞,尖利地嘶叫着伸出另一只锋利骨爪朝他扑过来。
……
冬夜漫长而寒冷,酒店二十七楼套房,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后猛然漆黑一片。
丁萱窝在床头,手里拿着从知网下载后打印出来的论文,已经迷迷糊糊睡着。
枕头上手机突然响起,她睡眼朦胧,揉揉眼睛,划开通话键。“喂?”
“他已经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九尾在那边郑重其事地通知。
“让他接电话吧。”丁萱将一叠论文放到床头柜上。
“嗯……”九尾似乎问了几句,又拿起电话,“他不想接。”
“为什么?”
“不知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媚妖在他面前是什么脸?”九尾又嚷嚷了几声。丁萱听到他在问段律铭。段律铭只嗯了一声就没有说话了。
“哦,果然是没有脸。”九尾感叹了一声,“你们人类是无法了解到我们这种无性恋的感觉的。”
卧室里,段律铭对着镜子脱下外套,解开领带。
镜子里的他一如既往的沉静,眼神沉着,薄唇紧闭,有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一切都解决了。
除了……那个媚妖,长着一张和丁萱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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