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好头发,穿好外套,戴好围巾,丁萱匆匆从卧室跑出来,抬头望时间——早上九点差五分。
她松了口气,站到玄关的镜子前,最后看看自己的仪表。
镜子里,照着客厅柜子书架上,静静放着的一朵红色布艺玫瑰。
丁萱怔忡了片刻。
她转身朝那边走去,盯着那玫瑰看了半晌,伸出手指——才刚刚碰到花瓣,玫瑰就陡然碎成了尘屑。
客厅窗户没关,轻风里碎屑很快腾起,在空中旋转着,消失不见。
丁萱静静地站着,直到窗外传来车响。
她恍然回神,拎起包跑回玄关穿鞋。
门外路边,段律铭才刚刚停好车关上门,转身就接住了跑过来扑到他怀里的丁萱。
“早安。”他唇角闪过一丝笑意,很少见到丁萱这么朝气蓬勃。
“我们今天去哪?”她抬起头,眼里映照着对面住户窗口盈盈的灯光。
“临时有事,所以需要回一趟学校。”段律铭单手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然后去海边别墅怎么样?”
“海边?”
“正好我有两天假期。”段律铭绕到另一边上车,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你不是想烧烤吗?那边有全套工具。”
丁萱一愣。烧烤?这是她上个月在朋友圈的动态吧……他竟然还记得?正想感动一下,结果听他继续说道——
“不过烧烤还是少吃为好。”段律铭单手握着方向盘转弯,朝丁萱看了一眼,“我是医生。”
丁萱:“……”
到了学校医学院楼,段律铭先带她回办公室。
一路上丁萱都没怎么看路,低着头摁手机,给丁若棋回话,祝贺《柳叶仁心》热播。
“若棋说她最近通告多了好多。”
“嗯。”
丁萱顿了顿,她觉得听段律铭的声音,貌似很心不在焉。
她抬头,看到光滑的银色轿厢上反射的段律铭模样,他正也盯着轿厢,看着她映在轿厢上的样子。
“你在干嘛?”
“看你。”段律铭毫不犹豫地回答。
丁萱脸刷地红了,就像是熟透的虾子。
“待会我要去实验室。”走出电梯,段律铭边说边掏出钥匙打算开办公室门,“你在办公室等我?”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丁萱问。
段律铭看着她,顿了顿,“晕血吗?可能会给实验兔开膛破肚。”
“不晕。”丁萱想了想,“我在一楼展览区看到过给兔子做手术的照片。”
段律铭弯了弯嘴角,开门后从衣架上拿出一件白大概递给丁萱。“试一试,可能有点大。”
事实是果然很大,于是段律铭直接打电话让孙雯去实验室的时候多带一件白大褂。
“他们怎么还没放假?”丁萱现在才想起来问,“还有十天就过年了。”
“理科生都这样。其实我没硬性要求他们要呆到何时,但一般做实验不能中途打断。”
“那实验要做多久?”
“看类型,短的一个星期,长的一两个月。如果需要反复验证,那时间更长。”段律铭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拿起丁萱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也挂到衣架上,“学生都这么努力,我就得以身作则。”这话听上去好像是有点无奈的感叹。
“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早就想回家了,但是又怕你,所以就硬着头皮在学校熬下来。”
“……”段律铭沉默了一下,“我可以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吗?”
“可以!”丁萱笑眯眯地搂住段律铭的腰。虽然他表情很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此刻的他甚至可以用“软萌”这个词来形容。
下一秒,丁萱就被搂住抱起安置在了办公桌上。她愣了愣,看他好像就跟提一袋盐那么轻松。
“你的话我永远都会认真听。”段律铭微微眯眼,指尖从她耳际滑到下巴。他低头,在她脸颊边轻轻吻了一下,眼睛扫过她围巾遮掩出露出的创口贴。狐狸曾经说的那句“她终将会带来为危险”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事实证明,丁萱还是高估自己了。
在孙雯拿着刀干净利落划开兔子肚子的那一刻,看到里头鲜活的脏器,她就有点反胃。尤其是孙雯甚至还扒拉着每个地方,满手是血,全神贯注地和同学讨论。丁萱立即退开了。
段律铭吩咐了几句,脱下手套洗好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口服液,递给丁萱。
“这是什么?”
“葡萄糖。”段律铭看着她慢慢喝下去,“要不要去办公室?”
“我就在这里等你……看你。”
段律铭眼神里的柔和显然跟他看着学生时不一样。“手机给我。”
丁萱不明就里,把手机掏出来解锁后给他。
段律铭给她输入了一连好几个办公室实验室的wifi密码。“哪个快就连哪个。”又把手机还给她。
他一转身,实验台上一圈学生鸦雀无声往这边瞪着。
段律铭眼神瞬间冷下来,把口罩拉上鼻梁。
几个学生立马活过来一般忙活起来。
“止血钳,止血钳呢?”
“这兔子谁养的,脂肪层也太厚了……”
给学生指导完,段律铭临走前说了句“报告写完就回家吧,别总耗在学校里。”
几个学生顿时都呆住了。
段律铭也没再多说,带着丁萱出门。
到了海边别墅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边风有些大,别墅区基本没看到什么人,只有寥寥几个保安在散步。
段律铭一手提着食材,一手摁指纹开门。丁萱在旁边张望,“我之前写过一场戏,被监制说成本太大,改成泡桑拿。”
“什么内容?”
“就是你出海丢了一艘游艇。”丁萱含糊道。那场戏的后果是,她在暴雨里找到汪小茵,差点被段律铭淹死。
段律铭认真想了想。“你是说哪一艘?”
丁萱:“……”
“等天气好些了,带你出海。”他又说。
烧烤架被段律铭摆在了后院,后院依着一片景观林和低矮的山坡,偶尔一阵微风。
丁萱在烧烤架上摆好黑炭。“你有打火机吗?”
段律铭已经脱了外套,根本不怕冷,把食材放在置物架上,走过来,只是朝炭火槽扫了一眼,里头的黑炭啪一声燃起了火花。
丁萱很兴奋,欢呼了一声,立马拿着碳夹翻动黑炭。头顶阴影闪过,胸前突然多了一条项链,中间挂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里头是比水浓稠的深蓝色液体。
“这是什么?”丁萱站直身体,感觉到段律铭站在她身后,给她扣上项链。
“升级版护身符。”
丁萱好奇地摸了摸冰凉的小瓶子。“蓝色的水?”
“嗯。”段律铭没有多解释。
她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我想……看看你本来的样子。”她一直都在想,一直都在好奇,她的蛟龙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你是说蛟?”
丁萱点点头,眼里带着希冀。
段律铭伸手从她头顶顺着发丝抚到肩头,神色沉稳中带着柔和。“等晚上。”
丁萱等待着,用有点不安的耐心,再加上骚动的揣摩与好奇,终于度过了下午,黄昏,直到夜晚的来临,直到银色月光越过山头,朦胧的光辉透过云层撒向大地。
后院的风已经悄然安静,像是进入了睡眠,低矮地从草坪滑过。人造篱笆外人造林树影丛丛,偶尔传来一声响动,仿佛有猛兽苏醒,逡巡着自己的领地。
丁萱站在月光下,呼吸间透着隐隐约约的白气,看着眼前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庞然大物。
蛟龙通体覆盖暗黑色鳞片,偶尔滑过幽蓝的光芒,它安静地匍匐在地,身体盘缩,显然后院对它来说有点小。它的模样与丁萱构想中差不离,但体积很是出乎她的意料,蛟首与龙相差无几,但配上黑蓝的鳞片,看上去要比龙凶猛很多。丁萱很震撼,她甚至能想象出它腾云驾雾的场景。
它睁着眼,但全然没有犀利,而是安稳地稍稍合着细长的眼睑。丁萱知道,它一直在端详着自己。
她在它面前跪坐下来,手扶上它的头,触感凉滑,锋利的边刃让她意识到一有不慎就会划伤手指。而这熟悉的感觉……丁萱顿时明白了,她之前的项链,是他的鳞片,所以今天他又给她的小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仿佛能读懂它眼神的含义,轻轻将头靠到蛟角边。“我不怕……你是我想象之中的模样……”
夜风静悄悄地吹着。树林里有枯枝咔擦一声落地,声音清晰极了。丁萱闭上眼睛,却陡然一阵狂风起,她瞬间脚底腾空。
再回神,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企图尽量平息刚刚的惊吓。
已然恢复成人形的段律铭稳稳托着她,让她两腿跨在他腰侧。
丁萱搂住他的脖颈,心跳依旧很快,第一次从比他高半头的视角看他。月光里,他的五官镀上一层银辉,完美得像根本不存在人间。他的眼里,仿佛映照着整个银河。
段律铭微微侧头,停顿片刻,用牙齿咬住她脖子上的创口贴,撕掉。那里已恢复大好,只留下细细的痕迹。
颈间他的呼吸,与突如其来的撕扯带来的些许疼痛感让她下意识咬紧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低头,用指尖描摹他的唇,以吻封缄。
……
屋内,沙发上,靠枕上一只白色手机不停振动着。
随即屏幕一闪,显示未接电话三个,很快因为低电量而自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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