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孙雯依旧抱着病历夹。“咦,段老师去哪儿了?”
“可能回办公室了吧。”丁萱应了一句。连九尾都不见了。
“咱们先去护士站看看吧。”孙雯带着她朝护士站的方向走,“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丁萱冲她笑笑,回头又朝那病房门口看了看,“你跟那个叫方格的男生很熟吗?”
“算吧。”孙雯点点头,“他在这边住了有两个多月了,先天性心脏病。因为之前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了,除非……做移植。”
“那他妹妹呢?”丁萱皱皱眉,“就是刚刚那个小姑娘。”
“你说庄寒呀。他们不是亲兄妹,只是老乡碰巧在医院遇上而已。”孙雯犹豫了一下,“庄寒是孤儿,现在还呆在孤儿院呢,是慈善基金会提供援助,让她来治疗心脏病的。”她又笑起来,“庄寒挺机灵可爱的,有时候又老成得像个小老太太,特别有意思。”她顿了顿。“不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哦,就是……有点好奇。”丁萱垂下眼眸。
到了护士站,却也不见段律铭。一问护士长才知道,刚刚有个病人家属把他叫走了,“就是前几天跳楼的那个病人的家属”。
裘院长的家人?
难不成又有什么事吗?
孙雯还要拿单子给段律铭签字,因此和丁萱一起坐电梯去十一楼找段律铭。一踏出电梯门,就看到了走廊上站着两个穿警服的。
再往前走几步,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裘院长的妻子,严秋红。
多天不见,严秋红迅速消瘦下来,头发头发斑白,皱纹如壑,身形消瘦,表情麻木,而眼里却又透着凄凉。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手腕绕着冰凉的手铐。
没有人理她。她旁边站着两个女人。年轻点的二十出头模样,长相酷似裘院长,挎着YSL的包,蹬着高跟鞋。而另一个女人将近三十岁,裹着过大的军装款羽绒服,面色憔悴,眼眶微红。两人都在跟段律铭和汪宁说话。
“婉婉,你可以跟你妈商量一下。”汪宁耐心说道,她一直都清楚裘婉平时跟父亲比较亲近,裘家母女关系并不好,但是她还是想劝说一下,“你妈妈已经悔改——”
裘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汪姨,如果你的父母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会宽容一个杀人犯吗?”
汪宁愣住了,全然没想到裘婉会这么答话。
“我觉得段医生刚刚的话很对,这样子拖下去不好。”旁边三十岁的女人赶紧说了一句。
“不好?”裘婉语气冰冷,撇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话?着急想分遗产是不是?我知道我爸妈感情不好,一个觉得对方太清高,另一个觉得对方太低俗。我不介意我爸离婚后再找一个。但并不代表我觉得他就可以婚内出轨。你作为一个插足婚姻的第三者,还好意思过来插一脚?”说完,完全不管那女人的反应,冲段律铭说道,“段医生,我知道你也是出于为患者家属考虑,但是我还是不想撤掉呼吸机。我们家可以负担所有的治疗费用,请你们务必继续治疗。”裘婉说着说着,声音就喑哑起来,“就算看不到希望,都要坚持下去。我要救我爸爸。”
“医院方面可以继续进行治疗,只要你们协商一致。”半晌,段律铭点点头。
警察走了过去,提示严秋红要回看守所了。她站起来,朝段医生道谢,驻足望着女儿。裘婉在擦眼泪,却偏过了头。得不到女儿的回应,严秋红苍白了脸色,转身在警察的监督下慢慢朝电梯走去,路过丁萱和孙雯。
“唉,真不明白裘院长为什么要跳楼。”孙雯摇摇头,叹气。
或者是因为……青蛇?
丁萱想到了那天在严秋红脖子上盘着的青蛇。她打量着现在的严秋红。严秋红目前的精神状态与那天的癫狂有着极大的差别,不过也可以是因为受到打击太大。
从裘婉的话看来,应该严秋红平时与裘院长的矛盾就很大,而青蛇极有可能愈加迷惑她的心智,助长邪念。现在青蛇消失,严秋红慢慢就恢复了与平时相比更加低落的状态。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琢磨裘院长的心脏?
孙雯让段律铭签完字就下楼了。段律铭和丁萱一起去往办公室。
“这段时间,你离九尾远点。”等孙雯离开,段律铭道。
“为什么?”丁萱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一向随心所欲。”
丁萱皱皱眉。随心所欲?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看出什么了吗?”打开办公室门,段律铭问,“关于患者方格。”
丁萱思索半天,摇摇头。“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首先,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对。”丁萱尽量回想着大纲,“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么剧情直接跳过三分之二,来到大纲后半段了。有妖想要心脏这段剧情,应该是在……”她咬了咬唇,“九尾消失之后。”
“消失?”段律铭挑眉。
“对……不是失踪。是消失,彻底从人世间消失。”丁萱垂下眼眸,“我以为这件事应该要到很久很久之后。”
“既然剧情已经跳到九尾出事之后,那么从现实看,他不会消失了。”段律铭立即想到这一点,“你说的剧情,具体是?”
“黑枕鹤。”丁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平稳将故事讲出来,“一只鹤精。曾经有人救过它。那人有严重的心脏病,而鹤精为了报恩而化妖,夺取心脏,企图救下恩人。如果把现实与大纲角色一一对应,那么方格就是救下鹤妖的人。因为他身体情况并不好,有时候并不适合做手术,所以鹤妖连杀多人,想要在最合适的时间找到最完美的配型。”
段律铭沉吟道:“最后找到谁?”
“方格的亲弟弟。”丁萱的思绪有些放空,她回神,继续说道,“因为方格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父亲并不喜欢他。后来又生了个男孩,比方格小五岁,现在刚刚念高中。方格早先念到高一就辍学了,因为身体吃不消。方父特别喜欢小儿子。方母则怜惜大儿子,带着方格出来求医问药。按照剧本走向,方父马上就要断掉方格的治疗费用了。所以……下一个出事的就是方父,因为方家只有方父有巨额保险。这就是方格后续治疗的费用来源。”
“所以方格后来就用上了亲弟弟的心脏?”
“没有。”丁萱摇摇头,“妖,不达目的不罢休。鹤妖不会管方格对去失去亲人会多么痛彻心扉。心脏病人最不能受刺激,所以方格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鹤妖现在在哪里?”段律铭马上问。
“我不知道。”丁萱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颓败感,“按照大纲的安排,鹤妖现在应该化作心脏科的医生,可是我刚刚问过孙雯了,你们医院心脏科最近两年都没有招过新人。”
所以,鹤妖这条线索,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算想调查下去,丁萱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那就等,等方格的父亲出事。”段律铭说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大概快了吧。他会过来直接办理出院手续,让方格出院。然后先一步出门去找出租车的时候……出车祸。”
“你不用担心。”段律铭看着她略显忧虑的面容,“我会处理好一切。”
丁萱抬头,望向他一如既往沉稳的眼眸,仿佛不管狂风暴雨,他都会一直在这里,遮风挡雨。
这个男人……是她,用尽心思一笔一划描绘的。
大概从创作之处,就泄露了她心底里最隐晦的渴望,悄无声息。
……
由于段律铭晚上要做手术,丁萱独自先行离开,坐电梯到一楼,才踏进大厅,她就看到了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的方格。他在病号服外套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拿着手机。
“你是在念研究生是不是?”他看到丁萱就问。
“是的。”此刻看到方格,丁萱心里五味陈杂。
“哦,正好。我弟弟有题目不会,你看看。”他打开朋友圈,把他弟弟发来的微信给她看,“虽然我自学了数学,但是现在完全不会做他的作业了。”
丁萱看到照片上的立体几何就头疼。“我是学文科的。”
“所以?”
“我已经六年没有学过数学了。”
方格很惊讶。“大学生不用学数学吗?”
“嗯,按照专业来,有些文科专业是不用学数学的。”
“那学医肯定要学数学吧?”方格跟她一起朝外走去。
“好像是的。”
“等我以后要是身体好些了,就去自考大学,学医。”方格将手机放进兜里,看到大楼外满地灿烂晚霞,伸了个懒腰,眯眯眼睛,仿佛很是惬意。
“……你出来有事情吗?”丁萱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心里越发沉重,便换了话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散散步。”方格笑得依旧很温和,“顺便给庄小寒那丫头打听哪里可以配眼镜——年纪轻轻的就是远视眼。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再见。”
丁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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