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幽城外黑丫丫的军营,以及嘈杂的士兵的喧闹声公孙瓒独自站在院墙上,不由悲从中来,心如死灰。
曾经的他,风光过、得意过、落魄过、失意过,但不管如何,他都顽强的挺了过来,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象这一次这样让他感到深深的失望。
已经说不清是打退了袁军的第几次进攻了,袁军的势头没有一点减弱的势头,而自己的人,天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虽然没有人来报告他,他也知道,除了战死的,至少有一成的将士投降了过去。而剩下的,天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战意。
也或许明天一开战,他们就会扔掉武器,跑到敌营去了。
他真的这么不得天意么?真的老天要抛弃他?回想起这大半生的种种,他蓦然发现,或许他真的错了,除了当初和将士们一起打江山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将士们说的话了。他一心投入到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去,他以为,只要他仍是这幽州之主,这种日子就能坚持很久。
可是,如今面对袁军一波更胜一波的攻势,他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了,如今还在替他作战的,也只有自己那一帮最亲信的死忠了,真的要让他们陪着自己耗尽最后一滴血?他又有些不甘。
倒是自己的从弟公孙范和他说,据说南边的孙家势力不错,不仅让两个儿子把江东六郡经营得蒸蒸日上,更是取得了陶谦的信赖,主动将彭城相送,而且据说,孔老夫子也把北海送给了他,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都送给了人家当侍妾。
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公孙瓒说不定也有一较风流的念头,也想看看,这位令无数少女们梦昧以求的男子究竟是何等的风范,而且,据说自己家的闺女也偶尔会一脸花痴的提起这位公子的诗情风流,更让他多了几份好奇之心。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的人,公孙范真的能求来人家的帮助?以前孔融将女儿相送的时候,他还笑过孔老夫子。现在看来,若是人家愿意来救他一把,他是毫不犹豫就会把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上的,反正,自己家的女儿貌似对人家也有好感。
公孙范都出去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带来一点回讯,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也许,今夜就是他的末日了吧。
黑幕中,隐约有一些人影闪烁,似乎是刘虞,也似乎是他的妻儿,面目狰狞的向他走来,可是当他定晴去看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刘大人,你不要催我,我就要来陪你了,求求你,就放过我的妻儿吧。我这就下来黄泉路上陪你了。”公孙瓒悲怆道。
可是,当年刘虞的妻儿们也曾经这样声泪俱下的求过他,他又何曾动过一点恻隐之心呢?
城门那边似乎起了一些骚动,他心中又起了些波澜,心道莫是真的有人来救我了?可是,很快城门那边就安静下来,他的心不由更加沉重起来。
夜更加深了,袁军营里的灯火也渐渐暗淡了些,那些袁军将士们有气无力的在灯光下打盹。若是再回到二十年前,公孙瓒有信心,只要带上他的白马义丛,定能杀得对方人保卫仰马翻了。
可是,如今的他,老了,他的白马义从们,也老的老、死的死、退的退,也没有几个能一战的人物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也只有泪两行了。
墙下,他早命手下的士兵们推满了柴草,只要他轻轻将火把点燃,明天,他就会成为了堆灰烬,这个世界上的恩恩怨怨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又想起自己的妻儿,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袁绍会否会放过他们。不管那么多了,此时的他,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能顾得上别人。
自己那些将士们,当他要求他们捧来柴禾的时候,应该都已经明白他的决定了,虽然有假惺惺劝阻的,但他也只是假装喝斥了一下,他们就各自散去了。此时的他,应该在等着他快点做决定,他们好投效新的主子吧。
黑影中匆匆走来一个男子,脚步有些蹒跚,再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刁金,刁金曾经也是豪门子弟,不过家道中落,还好他爹收留了这厮,才让他活了下来。
想起这么多亲人属下,只有这个根本不被自己的老爹看好,还曾经反复交待过要和这个要保持距离的刁金,竟是此时唯一愿意来看他的,不禁又有些老泪纵横,暗道,莫非老爹真的看错了人,这刁金才是真性情的人?
“老伙计,你还送我了吗?”公孙瓒有些悲怆地说。
“是啊,老子就是给你送行的,可不是么,你小子得意猖狂一辈子,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一步吧。”刁金得意的狂笑道,这狂笑,在这夜空里显得特别的高亢,甚至惊飞了几只鸟儿。
“你、你不是来给我送行的,”公孙瓒吃惊道,“想我公孙家对你也不错,你自从父母双亡,是我家收留了你,你才能活下来,你怎么能这样子对我?”
“是啊,我倒是真的要感谢你公孙家啊,”刁金放声大笑道,旋即又冷冷道,“可你也不看看,你公孙家对我是怎样的态度,从小我都要让着你,好吃的好穿的都要先顶着你,我本来比你要能干,什么好事都要让着你,哪怕你在外面闯祸了,也得我替你背锅,这些,你还记得起么。”
“我是公孙家的长子,这本来就是我家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公孙瓒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凭什么,就凭你是公孙家的长子?老子哪一点比你差了,一辈子要活在你的阴影下?哈哈哈,你想不到吧,老子也有今天,袁大人已经答应我了,只要城一破,就收下我当他的义子,你就安心的走吧,你的妻儿,还有你那聪明漂亮的女儿,我都会替你照顾好的。”
“你…你简直是禽兽,你猪狗不如,”公孙瓒指着刁金,气急道,“我想起来了,我爹说的没有错,你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无论我们对你多好,你都会觉得是我们欠你的,你活该就该姓刁,不配姓冼。”
“你还好意思说这点?”刁金也是长笑一声,“我冼家世世代代都姓冼,老子行不名坐不改姓,叫冼金土叫得好的,你爹偏说要保护我,给老子我取了这个鬼名字。告诉你,从今天起,老子就要活回我真正的冼金土了,让刁金见鬼去吧。”
“你…你,你会遭报应的?”公孙攒激动的指着刁金,一口气没有接上来,竟扑通倒在了地上。只是,在他倒下地之前,脑海之中似乎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响声,他心中还微微一愣:“今年的春雷,总算是要来了么,只是这雷声,怎么听起来这么不一样。”
……
虽然胡添要求将士兵们抓紧休息,但斥候队此时却显得更加的忙碌了,一小支精干的斥候早就派了出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以区区五百人深入三万人的袁军中拯救大兵公孙瓒,胡添的压力很大。
胡添睡不着,刘坚又何睡得着。当初自己冲动之下就跟了出来,走了这半个月路,这才发现古代打仗不是那么好玩的,就只是坐在马背上,都把自己的大腿根部磨得不要不要的。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打死他都不出来了,他和自己的女人们做一些大家都爱做的事情该多好。
敢带着五百人就深入百后,主要还是刘坚对自己的独门武器深有信心。他不仅将仅有的几百斤炸药都带了出来,还用马驼了两架改进过的石头车,除此之外,他还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如今,斥候出发之后,胡添就命令几个士兵找了个最近的山头,快捷的开始组装着投石头车。
凌晨时分,斥候队回来了,一见到胡添就兴奋地说:“将军,我们找到了,袁军的粮草营地,就在这山脚下,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啊。”
“好,连袁贼自己也在帮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了,伙计们,给我起来,马上准备行动。主公,那谁,你负责保护好主公,要是主公有一点差池,提头来见。”
刘坚真想说,我能照顾自己的,可是一想想要维护胡添的威严,还是忍了下来。
“一队,负责发射猛火油,不求烧毁他们多少粮草,只求能将火烧得最宽越好,让敌方自己先乱起来,不要讲究杀多少人。放完猛火油和炸药,就地捣毁投石机,马上后撤,到我们预定好的地方等候。二队,跟着我,等对方大营大乱的时候,直攻敌方西门,力争一举救回公孙大人及其家人。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近三百名士兵,齐齐低声喝道。
晚风轻轻的吹着,三百名精干的士兵敏捷的钻入夜色之中,很快进入各自的岗位。
这个夜,在袁军放哨的士兵就要眼不开眼睛的时候,也是显得最为静谧的时候。
但是,突然这宁静的夜晚,就被数声剧烈的响声惊响,然后,袁军营地周围,仿佛一瞬间就进入了白昼之中,许多袁军还没有醒过来,睁开惺松的双眼,感受着不远处熊熊的火光,茫然道,这半夜里的,怎么会有如此明亮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