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最近去哪了,都好几天没见你回家了。”
看门的老秦头一点没有被人从热乎被窝叫醒的牢sāo,反而热情的跟温谅打着招呼。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自从温谅把他孙子介绍到青化厂上班,之后又给纪政当了司机,这老头见温谅比见秘书长都亲。
温谅扔给他一包中华烟,道:“去亲戚家了几天,秦大爷,大半夜的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老秦头美美的点上一支,陶醉的抽了一口,眼睛笑眯成了缝,道:“小谅啊,我家秦娃子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帮他安排工作,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吃饭就不用了,到青化厂好好上班,好好孝敬你老人家,比什么都强!”
告别千恩万谢的老秦,温谅终于回到家中。听到开门声,温怀明端着一杯浓茶从书房走了出来,见到温谅时愣了一下,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到?火车晚点了?”
温怀明以为温谅今天才从京回来,温谅解释道:“到关山停了下,处理点事,你还没睡呢?”
温怀明古板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倦意,道:“我也刚从市委回来没多久,明天还有个会,有些材料得准备准备。”
父子俩聊了两句,温谅很随意的提到了唐叶:“对了,半路上遇到了唐主任,她赶着回关山,结果车坏在路上了,要不是我凑巧路过,大冷的天,说不定冻成什么样子……”
“哪个唐主任?”
温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除了那位唐叶唐大记者,你还认识哪个唐主任?”
温怀明无暇计较温谅怪怪的语气,眉头一皱,道:“她来干什么,最近青州没出什么乱子啊!”
俗话说防火防盗防记者。温怀明这番话要是让唐叶知道,非得大大的吐一口血不可,温谅微微一笑,道:“她来调查你的经济问题。”
温怀明顿时愕然!
静静的听完前因后果。温怀明沉思起来,这样缺乏有力证据的匿名爆料别说省报不会发,就是送到纪委也从来不会有下文,杀伤力几乎为零。
以顾时同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重击,就像上次温谅和顾文远发生冲突后。穆泽臣公然上门威胁许复延一样,那才是他做事的风格。
“不像顾时同,他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温谅冷笑道:“一定是他!朱久思到青河视察并题字,让明华大大的丢了脸,听说他们曾准备了鲜花地毯和笔墨纸砚,结果有了我们做对比,只好临时又撤掉了……换了别人可能也无所谓,但顾时同那么爱面子的人。一向霸道惯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这样做当然不会是无用功!”
温怀明细细一想。道:“不错,他在投石问路!”
“先投石问路,再引蛇出洞,然后顺藤摸瓜,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那位誉满青州的交际花的手笔,绵里藏针却又透着yīn险狠毒,除了齐舒,顾穆二人都没有这样的耐心。”
温谅脑海里刚浮现那个举手投足无不娇媚妖冶的女子,却不妨温怀明脸sè一黑。斥道:“什么交际花,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怪话!”
温谅撇了撇嘴,将思绪拉了回来。顾时同一定是暗地里对青河做了调查,青河目前的股权结构是司雅静、李胜利和宁夕三方,宁夕的真实身份从官方根本查不出来。但查司雅静和李胜利却容易多了。
换位思考一下,当顾时同得到青河的资料,他又会怎样看待这一切?撇开宁夕这个不明身份的外来投资者不提,青河的股东李胜利跟温怀明交情匪浅,又是从落魄到崛起,从无到有的突然发迹,几乎跟温怀明升迁的时间线同步,这已经极其可疑。
而另一个股东司雅静是温谅曾经的任课老师,也是能跟温家拉上关系的人,她突然离婚辞职然后入主青河,股份竟然还是最多。一个出身平常、家世一般的美貌少妇如果不是攀附上了大人物,又怎么有本钱、有能耐一步登天?
这些内幕一般情况下并不引人注目,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查知,只要他的智商在水准线以上,都能从中看到温怀明的影子。
除此之外,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可能xìng!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隐藏在暗处的,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不过,离婚辞职,美貌少妇……
呃,温谅的眉头像温怀明一样紧皱了起来,他也是此刻置换了一下身份,才发现从顾时同的角度来看,很可能不仅以为司雅静是温怀明利益的代言人,更可能跟温怀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国内的任何年代,作风问题远比经济问题更容易搞臭一个人。而拍到两人私下来往的照片,也比费尽心思搜寻温怀明从青河牟利的证据来的容易和简单。
也许,这才是顾时同心目中真正的杀手锏!
“……既然他们认定青河跟老爸你有关,可又苦于舀不到真凭实据,所以才会向省报爆料——唐叶三篇通讯让你名利双收,外人都以为你们交情匪浅,而身为新闻部的副主任,所有的爆料都会先经过她过目——不得不说,齐舒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心计如此的缜密,她料定唐叶得到消息以后会暗中通知你,这就是所谓的引蛇出洞……“
温谅梳理着思路,大脑变得越来越清晰,如有亲见般抽丝剥茧的还原事情的真相。如果温怀明真的跟青河有利益往来,跟司雅静不明不白,必然会试图掩盖这一切,要么串供,要么消灭证据,再不济也会跟司雅静偷偷会面,一动则乱,乱则有可乘之机,到了那时,惊慌失措的温怀明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就是顺藤摸瓜之计!
温谅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残月孤悬,万籁俱寂,放眼望去,唯有吱吱作响的风,和发散着昏黄光晕的街灯矗立在清冷的夜。
可温谅十分的肯定,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人在暗中悄悄的盯着这里,等着温怀明出错的那一刻!
温谅转身回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走动,这一个连环坑挖的又深又yīn,又毒又辣,换了别人,很可能真的要被齐舒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温谅之所以能看破,并不是说他已经智多近妖,而是齐舒在布局时完全依赖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两点,一,温怀明跟青河豆浆有利益往来,二,温怀明跟司雅静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的是,这两点全都错了,所以温谅逆向反推,很容易就将这个坑给填上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温谅很有同齐舒一样挖坑害人的潜质,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惺惺相惜。
“有这样的下属,顾时同真是好福气!”
温谅嘴上说着艳羡的话,眼神却不见一丝的波澜,沉静,冷漠乃至有一点点的无情。
他的心中,已动了真怒!
温怀明听完温谅的分析,苦笑道:“想做事就会得罪人,得罪人自然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报复,这是没办法的事。”
温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人泼污水,温秘书长,你得自证清白!”
“清白怎么能自证?什么是污水,就是让你越描越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随它去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须有三个字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你不反击,就会被那帮人当成默认,就算这一次躲了过去,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温怀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不知为何,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句从此刻的温怀明的口中诵出,渀佛带着某种涤荡心灵的作用,让人感触良多。温谅何尝不知他的心思,以顾家在江东的权势,真要拼的你死我活,结局显而易见,可有时退一步未必会海阔天空,温怀明还没有明白,从温谅重生的那一刻起,温与顾,注定只有一个能尊严的活在这个人间!
“父亲,你读史治经,博览古今,可还记得《左传?宣公十四年》?”
温怀明睁开眼睛,略带点疑惑的看着温谅,温谅朗声道:“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今rì的顾时同,就是彼时的公孙归父,谋人,人亦谋己,何以不亡!”
温怀明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左传》了?”
温谅抓了抓脑袋,苦恼道:“重点不在这里……”
温怀明凝望着温谅,古板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慈爱,起身走了过去,在温谅头顶轻轻的揉了两下,道:“我明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温谅仰起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严父,心底一股温情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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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唯有父爱如山!
(坚挺不断平行线,洗心革面地黄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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