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黄巾为祸,半数汉土遭逢大劫,枯骨遍地,流民失所,而昔日万里良田也遭逢久旱,饥荒已久,宁随杨将军昔日征战,一路所见尽皆是残垣断壁,死尸遍野。便是这大汉大厦微倾之时,州郡却显心怀叵测,阳奉阴违!当今圣上虽聪,但心不在天下……以至于朝廷败,而阉党横行,天下党人蒙奉两次大劫,元气大伤,朝中只余小半忠贞之臣。这却是呈皇室暗弱之象。杨氏大族,自先生高祖杨公震老起,四世三公,委实位极人臣。固然先生一门忠贞为国,但宁闻圣上沉恋女色,隐于宫内而不理朝政,身边多是阿谀奸诈之辈,臣下不能见君,君而不理臣下。久而必然生变!”卫宁正襟而坐,在那杨家文士示意下,娓娓道来。只见那中年文士神色微动,显然,朝廷危局已经切中他的要害。
缓了口气,卫宁接着又道,声音越发激昂,“宁不怕直言,倘若先生将我后话宣扬也是无妨!大将军何。虽登及高位,但其人本不过屠猪贩肉之辈,依蒙其妹才得此位。大汉自光武中兴,历来大将军之位皆是外戚把持。外戚四族,马,邓,窦,梁。除伏波马援后人自我谦抑。其余者皆是骄横跋扈之辈。前有窦宪大胆犯上,后有梁冀罪及天下!百年来,外戚,阉党,士族争斗不停,但大汉权柄,无一例外。若非外戚把持,便为宦官握捏。我等士族虽在三方势力之中,但却是最为龙恩疏远之辈,最高权利也从未在我士族手中掌控。外戚强,则我士族相助宦官,而阉党强,我士族则助外戚。天下之大,无论守土为国。还是治理天下。皆是我等操忧,偏偏国之大权皆落于小人之手!”
那文士本因卫宁毫不留情的决绝拂了颜面,此刻听到他激扬澎湃而大胆地发言。身体依旧不由微微一颤。
说得好听点,大汉政权都是他们这些朝臣议论,但实际上,东汉自明帝以后,生杀大权皆落在外戚,宦官之手,看那党锢之祸,看梁冀之乱,甚至是未来董卓专权,要杀士族,朝臣几乎就是挥挥手指。整个东汉时代,就没有出现过一次朝臣柄政的时代。
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局面,而不得不承认,卫宁所说真正的刺到了这杨氏来人的心头。即便帮助大将军何进诛除了宦官,那他是否又将变成另外一个梁冀?更何况,现在这个大将军不过是个最粗俗的低贱出身,没有文化不提,甚至连他这个位置也是宦官张让等人帮助下得到的!
这确实是所有士族,朝臣心中担忧的问题,但却也正是所有人觉得无奈地问题。
历史地酝酿,沉淀,在没有出现一个有魄力,有大才地人物,来推动某一个时代的轮子,所有的人,自然也就局限了自己的眼光。三国时期的士族,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局限住了自己的思维,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作为第三方地筹码,而来稳定平衡朝中的局势,例如周旋在外戚与宦官之间。
但生命,始终掌握在外人手中,这滋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这,便有了盖世枭雄的曹操!
“卫侯之意,但讲无妨!”那中年文士见卫宁所得有条有理,以弱冠之身,虽锋芒毕露,但却掩盖不住那一针见血的透彻,而其中字字更是直接切到要害,让他脸色终究无法保持原本的从容。事实上,在他眼中,现在的卫宁不在是一副孱弱而带着稚气的少年,反倒是一个老城的谋士!
五千年地历史,带来不仅仅是丰富地知识,还有跳跃当代常识的思维。这也是卫宁的本钱,使得他可以轻易地将一些人们觉得理所当然的窘迫迎刃而解。
而汉末世族,他们的错误,便是一直将眼光放到朝中的争夺。自以为只要得到了朝廷的高位,便能号令天下,这便是后来董卓之乱,火烧洛阳,那批所谓忠心耿耿的数百大臣徒步也要跟随献帝西迁的道理。
但后世却出了曹操这样一个绝代枭雄,打破了他们自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以地方,而掌控中央!以权臣,而谋取天下!
“皇室暗弱,地方不听中央号令,而各自为政,虽有宗室刘表,刘虞,刘焉等人远赴众地严守,但实际上却也各怀诡谲。天下荒废,百业待兴,而内斗不止,外患又生,中央大权,已形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为何偏偏将眼光
央一地?”卫宁眼睛大闪,一正身形,顿然高声道。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却是妙语。”那杨氏文士,听到卫宁所言眼睛不由微微一亮,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赞道。
卫宁一愣,这才想起,正是这鸡肋论,使得杨修早死,而杨修却正是眼前这个文士一族之人……
拿杨修受死的借口论调来谈论自己要说的东西,卫宁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整了整,卫宁接着又道,“阉党于外无所依,若非得蒙圣上宠信,便无半点所虑,而外戚所靠乃是后宫之主,名义上号令天下,但实则只能执掌禁军兵权!他们所凭,不过区区一名尔!我士族,杨氏本根。在于弘农;袁氏宗庙,在于汝阳;我卫家,根本也在河东!在外,乃是我世族天下,唯有豪强可与一争!周末天下,有战国,七雄群起,征战天下。所凭何物?正是封地绝对权利!”
“中央权柄实则于我等不过区区鸡肋!但便是这鸡肋。外表鲜明。看似肉味香浓,引人垂涎,但实际上却无多少可取之处!何不大方弃之?百年,我等追逐此物,却偏偏忘记我等优处,实在是不智,也是名之一字作樂……我忠心为国的大臣。在与外戚,阉党之手,冤死者何其多?党锢之祸,波及五属,几近动摇国本,这便是我等致力将目光放于朝堂之上地缘故。但朝堂之争,我等比圣上亲疏,非贤明勤政之帝。决然不比外戚。阉党受得信任,当今圣上……唉!”卫宁将到后面,倒有些唏嘘不已。封建社会的弊病便是这样,最高权利集中在一个人手中,倘若那个人贤明非凡,那必然带动整个国家的进步,而倘若他走错一步,那也将带给国家深厚的灾难。
没有人制约的绝对权利,那实在是最为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等便该坐山观虎斗,外戚与阉党之争,不要在参与其中,无论哪方获胜,不过就是一个新的梁冀,又或一个越发骄横张让!天下十三州,已有半数不稳,何不将心思放于地方,整顿这些不安因素,这也算是为国尽忠,同样,借此掌控州郡,无论朝堂之争如何,大不了以地方之势,威迫中央,这也是为我等培养保身立命之势的关键!”
显然,卫宁地话,有些骇人听闻了,听他言下之意,那似乎有举地方兵政,清君侧之意。这该算是大逆不道地事了,若传出,定然会累及九族之祸语!听到卫宁一席话说完,便是一直默然闭目地卫父眼皮也不住的抖动,这样的话,若父子相议,无妨,但有外人在,卫父神色不禁开始阴晴不定,微眯的眼角瞥过那杨氏子弟一眼,闪过一丝狠厉。
那杨氏儒生,最后一点从容也已经失去,脸上几乎有些泛白,瞠目结舌的看着卫宁。
“杨氏四世三公,名及天下。河东临近京畿,地属冲要,而民风彪悍,倘若京师有变,便可迅速变动!有我卫家在此,宵小不可觊觎,我乃杨奉将军行军司马,自然该是尽我职责!”卫宁不以为意,淡然一笑,既然能讲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他敢四下散播。
兰陵侯,食邑一千二百户,少年封侯,光宗耀祖,说起来这是常人八辈子也弄不到的荣耀。但实际上,卫宁却在风口浪尖。现在朝中某些人意欲借自己这个浪头小船来开头,自己为何就不能借助某个大族来挡箭,拉上自己地船来?
摆在他面前的几条路,没有一条可以说是稳妥。董卓假意兵败,阉党趁机让杨奉领军西征,而这一次,不知是杨奉的主意还是其他,显然就是想让卫宁跟随出征,谋划军事。对付黄巾那些不同谋略而战斗力低下的贼寇,卫宁或许还能轻松胜利,但这一次,不仅是面对凶悍的羌铁骑和狡诈的韩遂,还有自己阵营的董卓,李儒背后捅刀子,卫宁自认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个把握能够帮助杨奉赢下这个战争。
而如果是留在京师,作为地方士族的代表,帮助朝臣和宦官争斗。不提张让等人为祸多年,在洛阳作威作霸,擅杀大臣地事迹比比皆是,便是给他职位地上司,何进就是一个无勇无谋的屠夫,甚至和张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倘若出事,那些世家大族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舍弃。
卫宁自然不想掺和进去,不如将自己性命小心掌握在手中,却有不能和此刻代表京官意志的杨氏违背,不如便将杨氏带上自己这条摇摇欲坠的小船!
“河东靠近京畿,但近有黄巾余寇作樂,声势浩大,那贼首放言眼为逆贼张角复仇,甚至有南下京师的事态……先生以为何人可以领军平定河东,拱卫京师?”卫宁正了正身形,微微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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