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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范直昌。”
范直昌面带微笑,从容说道,“我是大宋人,我的曾祖父是范文正公。”范文正公就是范仲淹,范仲淹死后谥号“文正”。
李虎难以置信,坐在自己对面的竟然是范仲淹的曾孙。
“我祖父叫范纯礼,他是元佑党人。我祖父的哥哥范纯仁也是元佑党人。”范直昌目露愤恨之色,悲声说道,“我范家世代忠诚于大宋,为大宋可谓呕心沥血,但皇帝和蔡京一党动了元佑党人案,把我范家打击得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李虎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范直昌竟然和自己的命运一模一样。
范仲淹有四子,次子范纯仁,曾官至参知政事,三子范纯礼,曾官至尚书右丞。这两位都是保守派,属于旧党,因为范仲淹的荫泽,两人在朝中非常有实力,是元佑党人的中坚力量。元佑党人案爆后,他们兄弟做为宰臣执政官,被列在党人碑的前面,其子孙后代所受到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范直昌想到了一幕幕的往事,不堪回,黯然魂伤。
李虎也想到了老爹,想到了那段凄惨艰苦的逃难岁月,心里阵阵酸楚。
帅帐里安静了良久,范直昌再度娓娓道来。范仲淹曾在西北主持军事,和折家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在两家的精心维护下一直延续至今。元佑党人案爆后,范家子孙大多配到西北边关,受到了折家和西北将门的特殊照顾。范直昌陷没西夏后,折家曾设法营救,但没有成功。范直昌随即将错就错,留在西夏为内应。
“折家有关西夏的消息就是来源于你?”李虎惊讶地问道。
“不,不……”范直昌摇了摇手,“折家在西北四百余年,和西夏党项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非你我所能想象。
我在西夏虽然十几年了。但入朝为官地时间很短。而且主要从事礼仪教学。接触不到国政机密。因此尚没给折家提供什么重要讯息。”
李虎略加迟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郓王地事?”
“折家叫我找个机会回来。但我想留在兴庆府。有朝一日能帮助大宋收复西陲。”范直昌说道。“但折家似乎很着急。连续催促。为了说服我。他们在密信中提到了郓王地事。所以……”
李虎愈疑惑。折家为什么急于召回范直昌?范直昌刚才那番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希望李虎竭尽全力打西夏。看上去目地是阻止李虎南下。但其实却是在帮助西北人。金军一旦乘势南下入侵。汴京向西北求援。王和西北军就可以东进勤王了。而李虎却被金夏两军牵制在代北。这既可以帮助西北人镇戍边疆。又可以替大宋挡住金夏两军。可谓一举两得。
折家急于召回范直昌。是不是想把范直昌推荐给郓王。让范直昌辅佐王。以便郓王登基称帝后。确保西北人执掌权柄?
李虎目光凌厉,盯着范直昌看了很久。范直昌静如止水,其从容之态并没有因为李虎眼里的杀气而有所改变。
“如果我放弃南下的想法,转而集中所有的力量攻打兴庆府,你认为我有几成胜算?”李虎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范直昌似乎想过,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一只手,“五五之数。”
“五成胜算?”李虎眉头微皱,心跳骤然加快。如果有五成胜算,那这一战的目标的确可以改一下,冒险赌一把。对于虎烈府来说,如果攻克兴庆府,拿下贺兰山,等于和陕西连为一体,这样虎烈军的回旋余地就大大增加。
“汉王如果攻克兴庆府,占据贺兰山,拿下灵、夏,和陕西连为一体,那么西北军就可以以主力东进中原勤王,而西北就是汉王的天下了。”
范直昌这句话一出口,李虎当即知道了西北人的意图。西北人既然帮助王登基称帝,而且又在河北击退了入侵强敌戍卫了国祚,那么郓王仅仅给予他们身份地位的提高远远不够,必须让他们分享权柄。西北人要去汴京,要执掌中枢,要控制权柄。
武人的刀一旦出鞘,那就要见血,绝不会半途而废。李虎低估了西北人,低估了武将对权力的渴望,一定程度上也错误地估计了西北形势。西北人是地头蛇,他们的力量要远远大于虎烈府。
李虎心思飞转,重新推演形势,重新权衡利弊,瞬间他有了个清晰的思路。
范直昌的话有道理,虎烈军仓促南下,如果进不能控制河北河东,退不能确保代北,再加上西北人的挚肘,势必顾此失彼,一无所获。这年头做出头鸟的没有好下场,西北人既然要做出头鸟,那就给他们闹腾去,一旦损失大了,难以支撑,自然就会求助于虎烈府。
出头鸟让西北人做,虎烈府随即可以集中力量经略西北,等到西北人不行了,要仰虎烈府之鼻息了,李虎就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李虎做了西北王,生存有了保障,还怕展不起来?这个策略其实就是李虎过去的策略
提是必须攻克兴庆府,在没有拿下兴庆府之前,李虎tt变现行策略,因为代北的形势太恶劣了,虎烈军必须南下求展,即使冒着摧毁大宋国祚的危险也要去做。
生存永远是第一需要。
“你能告诉我,这五成胜算从何而来?”
李虎和虎烈府的中枢大员们在攻打西夏的问题上至少考虑了两三年,从李虎打算以代北为根基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至今一筹莫展。范直昌言之凿凿,理由何在?
范直昌也不隐瞒,把西夏在历经四十年频繁战争之后的财政困窘,汉蕃矛盾,联辽抗宋基本策略的消亡,等等做了详细阐述。他熟悉西夏,说出来的诸般理由有理有据,说服力当然不一样。
这些李虎都知道,他从折家那里都了解了,但这些不足以帮助虎烈军攻占兴庆府,他需要行之有效的具体计策。
“兴庆府的汉蕃矛盾已经到了激化状态,皇帝、汉臣、蕃臣正在激烈争斗,你的攻击将加剧兴庆府的混乱。”范直昌说道,“战争可以激化兴庆府的混乱,同样也可以缓解兴庆府的矛盾。汉王若想确保兴庆府的矛盾在这段时间爆,除了在战场上不断取得胜利外,更重要的是必须离间皇帝和蕃臣之间的关系,汉臣和蕃将之间的关系。”
“计从何出?”李虎追问道。
“你必须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李虎诧异地望着范直昌,“杀谁?”
“成安公主。”
成安公主?李虎疑惑不解。成安公主是西夏的皇后,杀西夏的皇后如同到天上摘星星,纯粹是白日做梦。
“这根本不可能。”
“汉王只要让人写封信就行了。”范直昌说道,“我可以保证,成安公主一定会死。西夏皇帝李乾顺和成安公主的感情非常好,极其宠爱,如果成安公主死了,而且还是因为李乾顺的原因死了,那么李乾顺在悲怮愧疚之余,会把愤怒倾泻到李察哥身上。李察哥是夏军统帅,骄横跋扈,眼里根本没有李乾顺,如果他在战场上屡战屡败,李乾顺就有理由并且有决心罢免他。李察哥当然不会交出军权。李乾顺信任宰相薛元礼和一帮汉臣,李察哥交出军权,事实上等于把西夏军队交给汉臣控制,李察哥和蕃将们岂能接受?结果不言而喻。皇帝和李察哥一旦闹翻,君臣离心,前线各军随之士气涣散,汉王还怕没有机会攻克兴庆府?”
李虎愈加疑惑,等待范直昌的解释。
“据我所知,契丹皇帝耶律延禧之所以被女真人抓到,是因为李察哥坚持要以耶律延禧来交换金国对大同的攻击。”范直昌望着李虎,问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成安公主那封信是不是恳请你援救耶律延禧?”
李虎闭紧嘴巴,一言不。
范直昌笑笑,继续说道:“汉王以长乐公主的名义给成安公主写封信,告诉她,她的父皇已经被女真人抓去杀了,大辽国祚就此断绝,而这一切都是李乾顺的罪责。李乾顺背信弃义,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而成安公主在知道自己父皇被李乾顺出卖深陷绝境的情况下,竟然不予救助,导致大辽皇帝被杀,大辽国祚断绝,罪孽更是深重。然后质问成安公主,你还有什么面目存活于世?你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成安公主知书识礼,个性刚烈,这几年为了援救大辽也出了不少力,但最终却事如愿违,不但无法保全自己的父皇,反而把自己的父皇送上了绝路,让大辽国祚断绝,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她会自杀。”
“成安公主死了,为何而死,李乾顺一清二楚。”
“出卖耶律延禧是个绝对错误的决策,不但得罪了契丹人,得罪了虎烈府,导致汉夏战争爆,还直接把西夏王国推进了败亡的深渊。成安公主的死将给李乾顺沉重打击,他会因此而怨恨李察哥。李察哥本人跋扈,汉蕃矛盾正好又处于爆状态,这时只要李察哥在战场上战败,给李乾顺抓到了夺回军权的机会,兴庆府的矛盾必须爆。这个矛盾的爆非常可怕,尤其在目前形势下,必将导致西夏王国的崩溃。”
李虎瞪圆眼睛,一脸鄙视,“你让我去杀一个无辜的女人?”
“即使没有这封信,成安公主也会通过其它渠道知道耶律延禧被女真人杀了的消息,她还是会死。”范直昌面无表情地说道,“迟死也是死,早死也是死,那何不让她死得有点价值?如果她的死可以让汉王攻克兴庆府,让西夏王国崩溃,到了九泉之下她也有脸去见自己的父皇和契丹先祖。”
李虎摇摇头,问道:“你是文正公的曾孙?”
范直昌郑重点头。
“我现在不确定。”李虎说道,“你给我证据,证明你是文正公的曾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