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感慨万千

　　这下全班立时安静下来，曹阿梅虽然长得不高，不过眼睛却是很大，眼神也极是凌厉，就这么冷眼一扫，还是很有几分压迫力的，众人循着她目光的方向，就看到了正弯腰伸手的秦唐，有人已经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访问下载TXT小说//

　　不过秦唐既没有如被灼伤了一般迅速的缩回手，也没有抛出诸如鞋带松了笔杆掉了之类破绽百出的可笑借口，反而是若无其事的将那团纸球一把捞起，堂而皇之的放在了课桌上，左右看看，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看到秦唐的做派，大家顿时都低声轻笑起来，坐在秦唐旁边的徐婉婷眼皮子压抑不住在轻微的跳动着。而坐在秦唐往后两个位子的小学同学刘机非和梁在天更是笑得相当的欢畅，嘴巴咧开的弧度很大，喉咙里还发出低沉“呵呵呵……”的怪异声音。

　　曹阿梅脸色登时就变了，冷冷盯着秦唐身前的课桌，微微眯起的眼珠子中透出一股子骇人寒意，声音好似从冰天雪地中传来一般：“秦唐，你在干什么。”

　　秦唐眨巴两下眼睛，站起身来，很冷静，很无辜的回答：“报告老师，刚才不知道是谁把这个东西扔到我头上。”

　　“嗯哼”曹阿梅冷冷哼了一声，道：“是吗，那你把纸团上写的东西大声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秦唐对面带担忧的徐婉婷轻眨了下眼睛，将那团纸球摊开，一字一句大声念道：“被老师骂的爽不爽，活该你不好好上课，手贱去捡。”

　　全班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全都噗哧一声哄然大笑起来，整个教室顿时乱哄哄的一片，气得班主任连拍两下讲台，厉声喝道：“秦唐坐下，这个纸团谁写的？”

　　见全班大部分人都望向自己，梁在天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起来，左顾右盼一周，均是目光如炬，心虚的咳嗽了一声，顿时将自己出卖个干净彻底。

　　曹阿梅见全班人都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这堂课就这样被生生搅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黑板擦狠狠拍了一下讲台，扬起一片薄薄的粉尘，右手指着梁在天冷冷道：“梁在天同学，你自己可以选择不认真听课，但是请你不要影响周围的同学。因为你，全班的人都少上了三分钟的课程，50个人就是150分钟，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你赔偿的起大家的损失吗。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对班上的同学说声对不起，然后自己站到教室后面去，下午写好500字的检讨交到我办公室来。”

　　秦唐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梁在天的恶搞以悲剧收尾，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联想到了自己和在座众人的前世今生，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唏嘘感叹。

　　他依稀记得在自己的小学时代，无论是语文课和思想品德课，常常都会有一个关于未来的环节，这是一个在很多年之后都还会被很多人反复忆起缅怀的段落。

　　几乎完全一致的，在大多数人的回忆当中，这个畅所欲言的环节里，长大成人后希望当科学家、老师和艺术家的同学占据了班上总人口数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甚至往往比例会超过千足金。

　　只有极少极少部分的人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想做个脚踏实地的人，打工挣钱养家糊口之类的——当然了，如果这句话是出现在叙述的话语中，那么一般来讲这么说的肯定是回忆者本人。只是后来这个段子被人用滥了，各种恶心各种没劲不给力，便鲜少再有人提及。

　　讲到这里还有一点是不得不说的，那就是同时期一个更加著名的命题作文，嗯，差不多就是《未来的我们》或者年后的再聚首》这一类的。一般的标准范文差不多都是用这样的格式来写的：在xx年后，接到同学聚会的信件，功成名就的自己来到曾经的学校，曾经的班级，看到许多曾经的同班同学已经到了。然后功成名就的大家欢聚一堂，相互询问着对方的情况，喜爱文艺的当上了影视歌三栖明星，体育好的成了世界知名运动员，一般来说主角自己都是在主持一个改变人类改变世界乃至改变宇宙的大工程，自己的好哥们则成了世界知名企业家，点烟的用的都是百元大钞票……然后大家一起举杯敬仍默默坚守在教育岗位的老师一杯，最后在欢声笑语中各自离去，结束了关于xx年后的自我yy。

　　这是一个屡次出现在小学时期作文书和作业上的俗套桥段，固定的套路格式，更变下主角的名字和技能就化身万千，尽管如此它仍然被一意孤行的作文杂志编辑一改再改的反复刊登，以至于最后成为许多人少年时代挥之不去的噩梦之一。

　　当然了，曾经同学日后会到底会变成个什么鸟样，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答案。

　　说实话，这些自我膨胀到了极点的畅想、yy甚至于胡说八道，秦唐在日后回想起来显然是觉得相当的幼稚，但却深刻意味着一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美好幻想时代。当自己不再相信那个时代所说的每一句话，所想的每一件事；当自己不再愿意为那些曾经的理想努力奋斗时；当自己不再有与人畅谈自我的渴望时，当自己开始竭力否定自己的时候……秦唐忽然就很悲哀的发现，在他内心当中的某个地方，那些曾经的灿烂和绚丽都在慢慢枯萎死去，只留下无尽的现实灰烬，把他淹没在其中直到不能呼吸为止。

　　年少轻狂意味着什么？

　　年少轻狂就是当你在有牵挂，有羁绊，却没有了梦想的时候，对曾经的无所顾虑，由得自己肆意挥霍放肆，充满美好梦想时光的一种缅怀。

　　也许当你穿着大方得体，干净整齐的时候，踏着沉稳的步子经过球场，不经意转头的瞬间，会怀念起自己从前打着赤膊奔跑在球场上累得满身大汗，却引来围观者一阵阵喝彩叫好的时刻。

　　在面对口喷碎沫上级刺耳难听的训语时，为了生活，为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不得不压抑着若是换在十年前，无牵无挂时候，自己绝对会照着他扭曲脸庞一拳挥出去狠狠胖揍一顿的冲动。

　　又或者年少的自己会常在无聊的时候憧憬未来要如何如何，幻想到高潮阶段还激动的不能自已，而现在则面对口灿莲花描述心目中美好未来的少年，行色匆匆的漠然。

　　年少轻狂就是对自己已经逝去的少年时光，那无忧无虑，能够无论对错肆意挥霍青春时期的一种祭奠，因为人们在现实的影响下愈发变得冷漠而无情。

　　少年的自己或许会被一部部千篇一律的肥皂剧情所感动，悲伤的热泪盈眶，但长大后却被现实生活的无情折磨的死去活来。

　　当人们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愁苦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就会悲哀的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那些无忧无虑，年少轻狂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只能作为一段记忆让自己在闲暇时刻回忆缅怀。

　　年少轻狂这个词语拥有神奇却被诅咒的魔力，因为一般提起它的时候，往往就代表着一个最美好时代的悲壮落寞和消逝。因为我们从此被磨去了棱角，模糊了梦想，不再去幻想美好，变得现实而冷漠。

　　所以当这个词语每当被赋予了更多的辉煌和传说的时候，总是悲壮的，因为它是以年轻被衰老所蚕食为代价的。人毕竟是生活在不可逆流的时光当中，一天天的老去不可避免，无论身心俱疲。

　　唯独秦唐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因为对于他来说，感叹曾经的年少轻狂未必代表着自己已经老去，相反的，他正在开始一点一滴的铸造属于自己此刻的年少轻狂，属于自己那尘封在脑海深处，不想去回忆，此刻却可以重新塑造的辉煌。

　　而梁在天，也是一样，正在塑造着也只属于他个人的年少轻狂，只是他选择的是肆意挥霍属于他的青春，那一份年少轻狂的张扬。

　　前世即便是离开校园多年，每当秦唐回忆起他的少年时光，依然还是会对一些人感到无尽的歉意，同时亦对另一部分人抱以难言的苦涩。憎恨或又是淡漠，但无论是哪一点，都在记忆当中牢牢占据了一处地盘，同时也掩盖不住那伴随的点点悔意。

　　初中时期若非受到梁在天之流的校园小混混影响，也许他未来的人生未必会像重生前那样，苦苦挣扎着，拼死累活也只不过是为了简单的吃饱穿暖。而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年的那些人长大之后，会不会也为了曾经的年少轻狂而感到后悔懊恼。

　　但是无论会或是不会，大家都成长了起来，有着各自独立且不同的人生，与少年时期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当某一天转过头回望的时候，也许就连自己都会感到格外的陌生茫然起来。

　　就像电影《老男孩》，在短短42分钟的时间内，以平淡的口吻向所有人讲述了以肖大宝王小帅为主其周围一众同学朋友从小到大，从少年到中年的故事。少年时期威风八面的校园混混头子肖大宝，长大后却成为了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婚庆主持，为了生活处处点头哈腰低声下气。而他曾经能够随意打骂，一肚子坏水的小喽啰包小白，未来却成了西装革履的大老板，气派非凡，一手阻断了筷子兄弟晋级的道路。打火机男生，大胖子，清纯小女生，校花……他们长大后都各自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但在听到那首直刺内心的老男孩时，却都不约而同的回忆起曾经的青葱岁月，不仅潸然泪下。

　　但是在未来还没有到来时，对还正值年少的众人而言，年少轻狂也不过只是字典上的一个词语罢了。

　　就像梁在天和刘机非这些人，素来以欺负捉弄同学为乐，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行为将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后果，有时候一次不经意间的捉弄，也许带给对方的，将是一辈子的改变……

　　被曹阿梅这么劈头盖脸的狠狠呵斥一顿，看到班主任满脸怒气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梁在天赶紧捧着书本胆战心惊来到教室后方，正正经经的站着，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来搅乱课堂。

　　“现在我们继续上课。”狠批了梁在天一顿，看到他畏畏缩缩的害怕样子，再发现班上的其他人也都安静了下来，曹阿梅心里略感消气，酝酿下情绪，指节一敲讲台，重新开讲，只是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讲解间有点生硬，不复之前的流畅。

　　讲解到一半，曹阿梅眉毛一挑，忽然点了秦唐的名字：“秦唐，请你站起来解答一下，今天这一课讲解的沈复作品《童趣》，这第一句‘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翻译成白话文应该是什么意思。”

　　虽说刚才是梁在天挑起的事端，但曹阿梅余怒未消，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况且秦唐又是插班进来的，免不了让人用有色眼镜看待。这忽然的提问，多少有点为难秦唐的意思，也是存了顺便考究一下秦唐平日里的预习做的如何的心思。

　　众人顿时看向无辜中标的秦唐，梁在天更是伸长了脖子，身子前倾，双眼放光，极为期待秦唐接下来很有可能出现的窘迫丑态。

　　秦唐正认真听着课，忽然就被点了名字，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站起身，稍一思索，娓娓道来：“夏天里蚊子的嗡嗡飞行声就像打雷，我暗暗把它们比作成群的白鹤在空中飞舞。我心里这样想着，于是这些成千上百的蚊子就果真变成了白鹤；我抬着头看它们，脖子也因此僵硬了。”

　　当年秦唐上初二时，曾经一度疯狂的迷恋上了《梦溪笔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极为认真的研习文言文，为的就是让自己更好的钻研《梦溪笔谈》，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研究到，那股子狂热劲过去后，也就逐渐的放弃了钻研。但对于文言文的理解，秦唐还是保留了些许下来，再加上课本中的文章也都比较通俗易懂，并且还提前做了预习所以秦唐很轻松的就将其中的大概意思翻译了出来。

　　“那么下一句：‘余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又该作何解？”曹阿梅捧着课本的手一背，接着问道。

　　“我常在土墙凹凸不平的地方，花台旁小草丛生的地方，蹲下身来，让身子和花台一样高；聚精会神仔细观察，把丛草比作树林，把虫蚁比作为野兽，把土块凸起的地方比作山丘，把低洼的地方比作山沟，凭着想像在其中游玩，感到安适愉快十分满足。”秦唐不慌不忙，缓缓道来。

　　曹阿梅脸色放松了下来，她倒是没想到秦唐在古文还颇有造诣，一时间心中的欢喜倒是多过怒意了。

　　这些东西在课本上虽然也有注释讲解，但在细节上只有生僻字的解释，并没有确切的逐字逐句整篇课文翻译。

　　这个时候的教学虽然已经有了无脑的苗头，但说到底还是没有后世那么照本宣科，什么辅助、讲解的资料满天乱飞。大部分的知识都是由老师来讲解，就是再认真的百~万\小!说，没有相应的功底，也不可能获得相对精准的答案，因此曹阿梅在听到秦唐的理解翻译后才会显得如此高兴。

　　“嗯，回答的不错，坐下吧，看样子你在文言文上颇有研究，很好，不错。”曹阿梅伸手示意秦唐坐下，重新开始了流畅的讲解。

　　也许是因为刚升初中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下课之后，梁在天和刘机非竟然很神奇的没有前来找麻烦，只是用充满怨气的眼神狠盯了秦唐几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想必秦唐身上此刻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不过梁在天他们没有前来找茬也好，秦唐现在更乐于过着平静的日子，上课下课，放学回家，虽然单调，但却很享受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美好，自然不会主动的前去撩拨。只是在平日里有意无意的远离他们，以免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虽说自己并不惧怕，但这些坏痞子就跟狗屎一样的讨厌，沾上了就很难摆脱，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凭添一堆麻烦不是。

　　这些烂人啊，不好好尽自己的本分义务，成天就知道欺负他人，偏偏沾上了还不好脱身，还真是有够烦人的啊，秦唐看了眼远处鬼鬼祟祟的梁在天，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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