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起身恭敬伫立。
皇后道:“你是本宫老人,地位不会低于长德,一定要谨记安守本分,扶风侯为人猜忌,若是行为不妥,你只怕有性命之忧。”
“奴婢必定安分守己,尽心服侍殿下。”刘全恭敬回答。
“以后你名刘长全,出去与长德一起,挑些底层宦官带走,记住,不可接受推荐,日后若是出了事情,顶罪的会是你。”皇后警告,长全恭敬回应,离开了偏殿。
皇后又唤了人来,开始为女儿做衣物,女儿出嫁仓促而又寒酸,本心也是没有当成出嫁,期望有一日能够接回女儿。
但如今扶风侯尊重善待女儿,朝廷又如此式微,接回女儿只能是遥遥无期。
不久,昭宗的妃嫔和儿女,闻讯过来道贺。
偏殿内一时间拥挤热闹,一扫多日惶恐沉闷,但在皇后的嘱咐下,也是不敢高声惊扰圣驾。
......
河东军进入同州,吓退邠宁军,休整之后继续向西挺进,兵锋指向坊州。
坊州隶属鄜坊节度使,被王行渝侵占多年。
鄜州和坊州位于洛河流域,都是适宜农业的所在,洛水是渭河一大支流。
洛河有两个,一个位于关内渭北,习称北洛水,一个位于东都洛阳,习称南洛水。
童山率领一万军力进逼坊州,李玉珠在军中随行,她的目的很明确,不能任由河东军祸害坊州,以后坊州是她的地盘。
镇守坊州的邠宁军,还是闻风退离,也可以说是奉令退守邠州老巢。
王行渝不能任由河东军一口口的吃掉军力,意图集结所有军力与河东军决战。
王行渝使人联络凤翔军李茂贞,使者摆事实,讲典故,言明合着生存,分则会被各个击破。
可惜李茂贞铁了心的不为所动,主要是皇帝的意图已然表明,不支持河东军进攻凤翔府,反而任职李茂贞兼任邠宁节度使。
西川的失去,让李茂贞不再顾此失彼,集结的十几万大军足以独挡河东军。
川南军没有兵出武关道的迹象,故此李茂贞不想与王行渝联合,因为失去了西川,他更想夺取邠宁节度使地盘弥补损失。
鄜坊军骑兵,河东军先锋骑兵,几乎同一时刻抵达坊州城池,领军李罕之喝令鄜坊军离开。
鄜坊军骑兵却是不让,声称奉了李玉珠军令,接管收复的坊州。
李罕之怒了,下令开战,但属下大半骑兵并非他的隶属,将官知道李玉珠是节度使大人嫡女,都不愿冒然自相残杀。
李罕之暴跳如雷,却是只能对峙僵持。
直至半日后,李玉珠乘车抵达,以地主的身份犒劳河东军,这才彼此相安。
李克用大军抵达,扎营城外,李玉珠出城去往大营,在帅帐见到了父亲和兄弟李存勖。
看见女儿挺着肚子走进来,李克用坐不住的起身走出案后,关心的责备:“你有身孕,还在外奔波,真是不知好歹。”
李玉珠笑语:“李克用的女儿,就是马背上也能生儿育女。”
李克用听了欣悦,道:“但愿肚子里的小家伙,日后能够如同草原雄鹰,奔驰烈马。”
李玉珠恭敬女礼:“父亲,女儿思念您,思念母亲。”
李克用点头,道:“雏鹰终有长大筑巢的一日,为父为你自豪。”
李玉珠含笑点头,李存勖礼道:“三姐安好。”
李玉珠注目,微笑道:“好,我的兄弟,日后的顶梁柱,跟随父亲征战,愈发智勇。”
李存勖恭敬道:“谢三姐抬爱。”
李克用微笑道:“来,坐,你远途南下,必有所图,不会只为了坊州之地吧。”
李玉珠坐在卫士搬来的胡凳,李克用也坐回了案后,李存勖也在李玉珠斜对坐了,老将盖寓却是不在。
李玉珠道:“父亲挥军入关内,正是图霸关内的时机,女儿应该居中沟通。”
李克用摇头,道:“你想的简单,若是以前,为父击败关内三镇不难,如今李茂贞拥兵十数万,加上皇帝不想灭亡李茂贞,为父出师无名不说,就算战败李茂贞,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李玉珠说道:“女儿的想法,川南军与父亲联合,川南军最少能够出兵五万,加上朔方军力,足以灭亡关内三镇。”
李克用道:“不说川南军战力强弱,事实上韦扶风的心理,不希望为父灭亡凤翔军,而为父也不愿与凤翔军火拼。”
李玉珠说道:“女儿可以说服郎君,两家占据关内,合则有利于战败宣武军。”
李克用皱眉,道:“玉珠,为父实言告诉你,为父忌惮韦扶风进军关内,你的合则两利说法,存在着反目成仇的祸患变数,不要一厢情愿的只看到好处。”
李玉珠愣怔,道:“父亲是担忧日后不能相容,反目成仇。”
李克用点头,道:“地盘相邻或交错,避免不了利益摩擦,若是日后为了关内的利益反目,河东军陷入顾此失彼的后果,你的想法美好,但不可妄想凭着一人之力,主导大局变数,就是为父和韦扶风,也难免被大局影响而身不由己。”
李玉珠点头,道:“女儿想的浅薄。”
李克用道:“如今的局势而言,川南军与河东军维持相安互助,只就河东军的利益而言,能够不断获得川南军的财力。
付出财力的川南军,大树底下好乘凉,获得安定时间休养生息,加强统治,你知道吗?川南军进夺了西川。”
李玉珠听了平静,道:“女儿听郎君说过,早就能够夺取西川,而且不会很难,难处是日后守成。
西川地域面临羌族,吐蕃和南诏的边患,还有王建盘踞雅州,凤翔军的敌视,后果牵制太多军力,得不偿失。”
李克用笑语:“为父小视了女婿,原来不是不能取之,而是到手之后太过麻烦。”
李玉珠点头,道:“女儿听说父亲索要三十万石粮食,只怕是掏空了金州治下的仓储。”
“你怨为父?”李克用问道。
李玉珠摇头道:“父亲的做法无错,只有盘剥才能自强弱附,听了父亲的言语,女儿清楚,川南军已然是父亲眼中的一个对手。”
李克用点头,道:“为父也不想让你难做,但争雄天下容不得心慈手软,而且河东军劳师动众,消耗甚巨,必须不顾一切的自强补给。”
李玉珠点头。
李克用道:“韦扶风如今占据的地盘,还在为父容忍之内,若是占据了关内,日后必然与为父争斗天下,为父只要灭亡宣武军,占据中原称霸,韦扶风就只能偏安西南称王,而为父和后人能够容之。”
李玉珠点头道:“女儿清楚了,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川南军若是压过河东军,女儿未必能够善果。”
李克用点头,道:“不能联手灭亡凤翔军,还有一个主因,为父不能有了叛逆朝廷的名声。
你知道,我们出身来自草原,一旦坐实挟天子的名声,会造成内忧外患的严重后果。
河东的汉人激烈排斥我们,故此我们若想夺取天下,绝对不能先入主关内,我们尊崇-皇帝,能够压制汉人的反抗。”
李玉珠点头,道:“难怪当初皇帝背信弃义的讨伐父亲,父亲还愿低声下气的上书自辩,若是换成女儿,绝对会裂土立国。”
李克用摇头,道:“裂土立国,我们没有人文底蕴,在很多河东人的心里,我们是沙陀异族。
我们裂土背叛大唐,河东必然匪患蜂起,一个个的山大王打着大义旗号,大义不当粮食,但对于我们绝对的不能失去。”
李存勖点头道:“父亲说的在理,若想进夺中原,我们需要皇帝大义压制人心。
另外,如今的关内多年灾害,农业出产日渐贫瘠,相比大局利弊,占据得不偿失。”
李克用赞许点头,看了李玉珠,温和道:“坊州鄜州算是为父给你的一个礼物,日后不必一半所出供奉河东。”
“谢父亲大人。”李玉珠道谢。
“你在坊州好生养身,接下来的战事,你的军力不必参与,为父不想损失战利。”李克用直白说道。
“既然不会联军灭亡凤翔军,女儿不留在坊州,南下去往江陵府,问一问郎君是否气恼。”李玉珠说道。
“韦扶风得了西川,进占嘉陵江上游,沟通陇右,算起来,他比为父获益多多。”李克用说道。
李玉珠笑语:“被人索取终归不舒服,女儿也打算见一面南方的大夫人。”
“听说韦扶风的大夫人至今不育,你若是去了,未必会给你好脸色。”李克用说道。
“虽然未曾见面,女儿也知道不会遭遇冷脸,那位大夫人颇有容人之量,若是蛮横之辈,女儿可不会自找耻辱。”李玉珠微笑回应。
李克用眼神复杂的看了女儿,感慨点头。
女儿的变化太大,再不复那个风风火火,蛮不讲理的女儿,这让李克用的心里,莫名的失落。
李玉珠离开回了坊州城,李存勖送出去返回,说道:“父亲,我感觉三姐仿佛变了一个人。”
李克用说道:“她是你的姐姐,韦扶风的夫人,执掌一方的统治者,还即将成为母亲。
在其位,忧其事,责任压身,在郎君与娘家的夹缝里期望美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许,当初不该让她外嫁。”
李存勖笑语:“三姐的性情,父亲管得了,当初三姐愿意嫁给韦扶风,就是想成为朔方之主,如今的变化,应该是朔方之主的地位养成。”
李克用点头,轻语:“但愿你们姐弟,日后能够和睦。”
“只要朔方的依附不变,孩儿自然不会与三姐为难。”李存勖直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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