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最早是秦代的离宫,汉武帝时辟为御苑。
隋朝修建大兴城,将曲江纳入城池,唐朝更是大规模营建,使得曲江池碧波千亩,芙蓉园宫殿连绵。
韦扶风也知道曲江池和芙蓉园,长安城的一处盛景。
听说进士及第之时,成群结伴的在曲江池大摆筵席,饮酒庆祝,谓之为‘曲江流饮’,读书人最向往的盛事。
但当他们抵达了曲江池,却是大失所望,想象中的宫阁连绵,碧波垂柳,花色人影,景色绮丽没有见到,见到的是满目疮痍,残垣断壁,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烟气。
韦扶风和二女无语的面对,十个属下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没有什么遗憾可惜的心境,他们多是经历过战乱的逃难者,又是底层平民,不会有贵族或文人的心态。
“走吧,我们去附近的居坊走走。”韦扶风遗憾说道,他没说要在附近买宅院,只怕附近居坊的境况远不如新昌坊。
......
过午,韦扶风离开不久,他的准岳父李骥回来了。
李骥是太常博士,基本没有实事可做,但他日日坚持去太常寺应卯,近午步行回家。
回到家中,宗室女出身的夫人温言问候,李骥和颜相对,夫妻二人一向和睦,夫人非常尊重李骥,从不埋怨李骥在官场混的不如意。
不过今日夫人有了气闷,唠叨道:“老爷,适才十四娘的郎君来了。”
“哦,在那里呢?”李骥立刻敏感的回应。
“带十四娘出去了,太不知礼仪。”夫人不悦道。
“夫人没有说什么吧?”李骥忙追问。
夫人一怔,道:“妻开始拒绝十四娘出去,让仆妇传话告诉,小郎君说即将出征河东,请求能够与十四娘出去,妻允许了十四娘出去。”
“出征河东?”李骥皱眉意外道。
“怎么?有何不妥吗?”夫人不安道。
李骥扭头,温和道:“近日听说一事,小郎君的祖父夺取了金州,......。”
夫人惊讶道:“竟然能够夺取金州,任职了金商都防御使。”
李骥点头,道:“此事父亲大人没有在心多思,当初小郎君来求金州长史,明显的存在异常,听说是杜相爷,举荐小郎君的祖父为金州刺史。”
“这么说,大人没有给予金州长史,小郎君的祖父转求了杜相爷。”夫人说道。
李骥点头,叹道:“我劝过父亲结交地方势力,结果只给了县丞应付,失策呀。”
“也不算失策,夺得了金州,未必能够守成。”夫人说道。
李骥点头,道:“你吩咐外面,小郎君回来,请进来见我。”
夫人回应,转身走去门口吩咐一下,转回轻语道:“十四娘与小郎君的亲事还未合婚书。”
“那无妨,亲事是小郎君的伯祖做主,韦相爷断不会为了小辈亲事出尔反尔,有损名声,而且我们与小郎君的父母也论了亲家。”李骥回答道。
......
临近黄昏,韦扶风一行回到了李磎府前,走一走的结果是失望,曲江池附近的居坊不但成了贫民窟,而且人少萧条,长安城因为战乱,流失了太多人口。
门仆恭敬的请韦扶风入内,听得是准岳父有请,韦扶风无法离开,只好入府,走去了以前的客厅,这一次准岳父没在。
不过很快李骥就来到了客厅,准翁婿友好见礼问候,落座。
李骥开门见山的温和问道:“听说你参与征讨河东?”
“是。”韦扶风点头承认。
“若是征讨河东,扶风军的战力堪用吗?”李骥关切的问道。
韦扶风微怔,道:“后辈只是辅助朝廷讨逆,非主力,事不可为,唯有走避。”
李骥点头,道:“吾不懂军事,只愿你能够安归。”
“谢叔父关心。”韦扶风恭敬回应。
李骥点头,道:“其实你不应该讨逆河东,军力应该用于守护金州。”
“守护金州?为何?”韦扶风神情不解反问。
李骥一怔,道:“你的祖父夺取金州,成为了金州刺史。”
韦扶风一皱眉,神情若有所思,忽点头道:“原来祖父大人是有心进取金州?”
“你不知道?”李骥诧异道,他心里一百个不信。
韦扶风点头,道:“不知道,后辈一直在蓝田县整军,后辈的扶风军,也从未告诉过祖父。”
“那怎么可能?”李骥置疑。
“不瞒叔父,后辈来自于川南,奉命向皇帝陛下供奉,因为后辈是庶子,所以向皇帝陛下讨封了扶风侯,后辈不愿家族知道扶风军,因为后辈担心,家族长者夺走了后辈的军力。”韦扶风解释道。
明知道是掩耳盗铃,但必须予以混淆,因为目前需要强词夺理的混淆。
李骥皱眉的若有所思,事实上他说起扶风军是诈语,扶风军他听说过,但从未往准女婿身上想,今日的征讨河东之言才让他生了联想疑惑。
翁婿的谈话不长,韦扶风借口军务,告辞离开了李府,在城门关闭前离开长安城,乘夜返回了蓝田县。
送走韦扶风之后,李骥回到厅中静心思索,结合所知信息予以推论,最后认为准女婿是在胡扯,觉得金州之事与扶风军有关。
认定有关,李骥反而理解了韦扶风的胡扯,准女婿是在欲盖弥彰,有意的与金州之事划清界限,或许也有暗示之意,暗示李骥保守秘密。
李骥思索后去见了父亲,事关家族的兴衰大事,他可以瞒着妻儿,绝不能瞒着父亲和二哥,二哥虽然与他意气不合,但为了家族的利益必须团结。
在书房,李骥见到了回来不久的父亲,告诉了准女婿是扶风军使,黔中节度使,听说还是川南节度使留后,并主动让二哥过来商议。
李磎听了神情略显意外,随后高声吩咐门僮去请二老爷,之后沉默的取茶品饮。
片刻后,职任大理司直的李贤来了。
李骥主动见礼后,又说了一遍。
李贤听了也是神情意外,皱眉的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问父亲:“爹,您看这是不是韦昭度的一盘棋?”
李磎轻语:“韦相爷一向行事磊落,这不像是他的做为,应该是韦相爷的弟弟所为。”
“爹的意思,韦相爷的弟弟,借助扶风军夺取了金州。”李贤说道。
李磎摇头,道:“扶风军只有一千,可能是借助了川南的数千军力,为父怀疑郡公府是韦相爷的弟弟进袭,嫁祸了杨守波。”
李贤点头,道:“好高明的手段。”
李磎听了皱眉,李骥变颜道:“若真如此,未免过于阴毒。”
“对付敌人若讲仁义,那是自寻死路,何况是铲除奸贼的羽翼。”李贤大义凛然的驳说。
李骥看了二哥一眼,很是无语,他指的是屠杀郡公府,但犯不上为外人与二哥辩驳,不由有些气闷道:“二哥阻拦给予长史,如今该如何?”
“我的阻拦没有错,我们的底线是不能惹祸上身,乃中庸之道,韦昭度求亲,我们应了,韦昭度的弟弟求官,我们给了,故此我们并不理亏,只是日后回报会少一些。”李贤辩驳道。
李骥无语,扭头看向了父亲,李磎轻语:“为父有所不解,据为父所知,川南节度使是杨复恭力主置立,杨复恭为什么重用韦氏族人,而如今韦相的弟弟又在与杨复恭为敌。”
李贤道:“爹,依儿子愚见,或许是互相利用造成的结果,韦昭度与杨复恭义子达成合作,置立川南节度使,但置立之后,两者出现了利益分裂,翻脸相向。”
“胡扯,韦相怎么可能与杨复恭合作?”李磎呵斥道。
“爹莫忘了,韦昭度在西川讨逆,所属有山南西道节度使军力,听说王建在西川坐大,面对强势的威胁,几个弱势就算是敌对,也会迫于形势暂时合作。”李贤说道。
李磎若有所思,李贤又道:“爹不必费神猜度,让人去往了解一下自然清楚,儿子建议三弟去往川南做官。”
啊?李骥意外失声的看了二哥。
李贤回视正容道:“三弟,如今是个机会,你之前主张去往地方发展势力,若是外放川南,一是能够获得高官,二是了解真相,爹知道了真相,才能够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李骥皱眉,李磎开口不悦道:“巴蜀战乱,如何去得。”
“爹,若是河东讨逆失利,只怕长安再难安宁,让三弟外放巴蜀了解真相非常必要,三弟的女婿是节度使留后,怎么也能够给予岳父高官,三弟外放川南若是不利,那可以回来继续做太常寺的官。”李贤解释道。
“女又未嫁,这如何使得?”李骥羞恼道。
“你开不得口,二哥去说,三弟若是去了川南做官,还能够弥补之前的失误,表明我们的亲近之心。”李贤说道。
李骥无语的看着二哥,李贤又正容道:“三弟,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能在太常寺做一生的博士,外放川南转一圈,就能够获得官阶的提升,回来之后,就算获得的还是虚官,也比太常博士好听。”
李骥尬尴无语,但他确实是心动了,只是实在无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