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以及洛阳周公的人马入城之后,自动的分成了两拨。周公毫不谦让的占据了公子班所居住的华府,随行的几千名士兵也挤着住了进来,好在这座院子很大,后面又连着一座旧兵营,挤一挤还是住的下的。周扁则率自己的几百人,住进了另一件大院,本是城中一名贵族的院落,只是公子班来后将不服自己的那名贵族满门抄斩了,所以空闲至今,周扁的人马正好住了进去。而投降的巩邑士兵还是回到了城西兵营,只是城墙上却不再有人设防,如今三拨人马都在城内,却不知还要防谁,所以巩邑的士兵们难得的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
华府大厅之内,周公与宁越已经沉默了许久,两人各自望着一边,不知心里都在想着什么。自周公摔出手中的杯子后,下人们就远远的躲开了,而龙将军他们也在忙着安顿士兵,所以也没人前来打扰。主仆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周公才开口道,“宁爱卿,寡人现在觉得你以前的提议非常之对。巩邑农产丰富,早先就被传言是王室的粮仓,寡人犹自不信,今日问了巩邑降将,又翻看了往年记录,这才发现,便是今年稍差点,也比我洛阳要强,我洛阳人都花心思在从商上了,谁还种地啊。所以寡人决定,巩邑这块地归寡人了,既然是宁爱卿提的议,那便由你想法说服王室,赶走王师,寡人并不想与王室兵戎相见。”
“主公英明!臣下得令。”宁越反应过来,忙跪了下来。
“非爱卿,寡人不得以有今日之位,爱卿便是我周公室的管仲,还望爱卿日后多多教我!方才寡人略有失礼,还望爱卿不要怪罪寡人。”说着周公迈步下来将之扶起。
“无事,主公。臣下惟愿我主光大周室,成就一番事业,若能如此,臣下万死不辞。只是休要再拿臣下比作管仲了,万万不敢当。”宁越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来。
“也好。日后你我君臣一心,定要叫诸侯列强不敢小觑。”周公的情绪也高昂起来。
“只是主公,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是否还要将大王再请来呢?”宁越提醒道。
“嗯,确实如此,那你便去吧,替寡人将大王喊来。”
一刻钟之后,大厅之内又摆上了酒席,周扁带着一干从人缓步而来,周公随意的向众人看去,但一圈之后便露出了疑惑,“咦,少师大人没来么?”
周扁不由歉然笑道,“少师中午喝多了,此时仍没醒来,还请周公见谅,下次再让少师好好向周公敬酒。”
哦,周公摸了摸胡子,露出了得意的面色。
只是少师怎么会喝醉,此时少师脑袋虽有些晕乎,但大事还是办的好的。在曾经的巩邑俘虏李安的带领下,少师偷偷溜了出来,会见了投投降周公的百夫长李定等人,单凭李安口称自然不敢全信,当面确认少师这才确信李定等人确实投效了王室,这才将任务细细的安排了下去。先前李安与李定的会面中,李安只提了让李定假装投降周公,却并没提及周扁欲对周公下手之事,李定当时虽不解,但还是按照要求执行了。此时少师说了计划之后,李定这才恍然,虽然表示一番疑惑,但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晚宴却没有午宴那么漫长,周公兴致虽高,但苦于没有好酒,周扁连连敬酒,周公是一口便干,但几杯下肚之后周公的酒兴便不大了。而一干臣子又大多是午醉没醒,所以小半个时辰后,晚宴便散了。
九月的天黑的已经比较早了,走回王室所在的小院时,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步入院中,少师便迎了上来,“大王,李定那里已经谈妥了,依老臣看来,李定投效王室确实是真,只是,对于今晚的安排他却仍有怀疑。”
“那他同意按照我们的安排去做了么?”周扁关心的是这个。
少师点了点头,“他同意了。”
“那便好,只要他今晚服从了王室的安排,少不了他的一番富贵。周公那里的兵营可有骚动之类的?”
少师摇了摇头,“我们的探子并没注意到,周公院内一切如常,也没有人慌忙跑入。”
“好。看来司马图那里做的不错,本王只担心周公白天里便得到消息,那就不利于本王的计划了。只是今晚少师不在,本王未能灌醉周公,甚是遗憾啊,也不知对于晚上的行事有多大影响。”
“大王多虑了。想那天上的明月也不可能做到夜夜大圆,凡事都有瑕疵,我们如今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少师安慰道。
听了此话,周扁微微一笑,确实事情哪有那么圆满,只要最终胜利了那就好,便转过话题,“怎么我们也没得到洛阳的消息,不知白圭他们结果如何。莫不是司马图犯了迷糊,将白圭派来报信的人也拦住了?”
“应该不会,司马图这人虽然好钻营,又摇摆不定,但做起大事来还是不含糊的,这种事情上不会犯错。”少师肯定的说道。
果然为了印证少师的话,正说到这里时,便有护卫来报,“洛阳来报信的到了。”
周扁与少师二人相对一笑,便令人将来者带了进来。周密核对好身份后便令其跪在了周扁的面前,而这名年轻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大王,还略有些紧张,虽然他是骑马前来,但还是疲惫不堪,硬撑着将洛阳发生的事叙述起来。
听完后,周扁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那群黑衣人到底是谁家的,他们有何目的,难道竟是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得到洛阳么,可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断定干掉了周公便能得到洛阳,不怕王室干涉么?
少师也再在一旁疑惑道,“大王,如今形势不明,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在巩邑中闹事,您看要不要将晚上的安排稍稍改动一下?”
周扁却是摇了摇头,“不妥,我们尚不确定对方会如何对付周公,所以改动也无从做起。此外天已黑了,街上空无一人,再潜入巩邑兵营里去和李定联系,路上极易被人发现,李定又不知晚上少师会来,少师便是摸到了兵营之中,只怕一时也找不到李定的营寨。依本王看,对方的目标应该与我们一致,对我们只有帮助,所以我们只需按原定计划执行即可。另外我们还需抢先入主洛阳,不然对方若是另有来头,让洛阳贵族们都投效了他,我们便没有机会了。”
少师点了点头,摆摆手吩咐将那报信人待下去休息了。屋子内便只剩安静了,吹去灯后,周扁少师等人并没脱衣躺下,全成周数百人也早已得知今晚将有大事发生,所以都在长官的叮嘱之下,安静的黑夜中紧紧摸着手里的长矛,静静的等着大王所说的变故发生。
夜已经深了,整个巩邑城里静悄悄的,虽然今天巩邑变了天,且还不知日后是王室还是周公管辖自己,但全城的巩邑人都已进入了梦乡,虽然不时有鼾声和狗叫声响起,却更显得夜的寂静。
子时,也就是后世转点的样子,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西边响起,一行全幅武装的武士在一盏油灯的带领下,匆匆向城中心的大院走去。一路上没见到一名士兵跳出来阻拦和询问,李定的眉头舒展了许多,看来这周公真的是要亡了,自己将宝押在大王身上,还真是押对了。本来他不是很相信少师的话的,不过李定还是按照安排派了人守在西门外,果然半夜时有人从西边匆忙跑来,碰见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大呼洛阳乱了,李定的人忙上前扶住,再分出一人抢着先回来汇报了。那报信的人狂奔一百里地,此时已是累的不行,所以还得一会才能赶到巩邑城中。得知此事后,李定便带上早已选好的猛士,急匆匆往周公的住处赶来,按照少师安排,他必须在报信的人赶到周公大营的同时控制住周公。
想到此,李定心里又忍不住的紧张,那可是王室的周公啊,富有洛阳,手握数千士兵,而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平常连对视周公都不敢的,能成功么?可是再一想到少师所说的计划,李定心里又缓和了些,大王还真是英明啊,做了看起来如此周全的布局,只是听说大王还年幼,不足十岁,难道这些计划都是少师想出来的么?
脑袋里正想着时,前面人步子一定,十来人便停了下来,李定这才抬眼仔细看去,原来是已经到了府门之外。周公的住处,自然是半夜也有人守候,见到一队武士急匆匆奔来,慌的门口的守卫急忙挺矛指向众人,“你们是干什么的,此乃周公居所,半夜也敢来打扰?”
李定忙哈腰迎了上去,“某乃是巩邑降将,方才突然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不敢隐瞒,所以哪怕是半夜也要来汇报周公。”
一听可能是大事,那些小兵也不敢怠慢,便喝道,“你们就先在门口等着,容我进去汇报长官后方可决定。”说着一名小兵便转身跑了进去,片刻之后便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军官模样的汉子。
这汉子一出来,门口的几名小兵便弯下腰道,“屠将军,就是他们口称有要紧事,要进去汇报周公。小的们不知该不该放行,只好惊扰将军了。”
“这个没事,今晚即是某家值夜,便要负责,就由某家来问问来人吧。”说着屠将军便抬步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李定面前,屠将军才低声问道,“你们便是李定的人吧?”
李定忙点了点头,只听那值夜的军官以更小的声音说道,“某也是王室的人,你们先进去,我家弟弟也在院中等待举事,你们放心去干吧。”说完后李定大声从后面说道,“赶紧给这位李将军放行,确实有不得了的大事必须要向周公汇报,若是耽搁了,你们谁也负担不起。”
李定心中顿时大定,冲那屠将军拱了拱手后,便身形一闪,一行人便快速的从守门小兵让出的道中走了进去。
院子里却是静悄悄一片,想起少师所言不虚,李定心中对成功的信心又加深了不少,不过这最里面的一道门却要靠自己去搞定,所以眼见快到周公的寝宫,李定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果然寝宫门口有人阻拦,李定不敢轻举妄动,便将方才进大门的话又说了一遍,那士兵自然也不敢怠慢,叫声稍等后便去喊能负责的大人了。
有一会,就在李定心中担心那洛阳来报信的人快到兵营时,那士兵返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长袍士子,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呵欠,走近后那人才捂着嘴巴不耐烦的问道,“来者何人?到底有什么大事啊?且说来本大夫听听。”
李定一听这声音心跳便加快了,没想这出来阻拦的竟是少师口中最为担心的宁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