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周扁脸色通红,身子微颤,一眼望去便知其心中紧张,还不等周扁出口解释,白圭却是哈哈大笑数声,抢着说道,“在下口称敬佩公子,又怎会言行不一,方才所言,只是怪显公子不早些来找在下,并无他意,望公子勿要见怪。公子有难处时能想起在下,却是不拿在下当外人,在下心里正是欢喜不已。却不知公子遇了何难处,要在下如何帮忙?”
周扁不由擦了把冷汗,其实自己也是太忙了,又太小心了,不然定会早些上门拜访的。现在来求帮忙确实是有点突兀了,不过自己却不愿放弃,毕竟这么大一笔钱王室的确拿不出,便只得赌一把,目前看来却是赌对了一大半了。其实身为天子,屈身到商人家借钱,虽然后世的皇帝也是有过的,但毕竟还是太掉身份了,所以周扁决议如此,其实还是存了心来看看白圭此人到底好不好打交道,到底有没有可能为王室效力。
整理下思路后,周扁开口道,“在这洛阳城里行商,若没些人照看场子,怎会做的下去,所以某之天然居以及其他产业都养有闲汉,不料前几日却被周公遣人抓了起来,索要巨额赎金,某家财已空,却仍不愿放弃手下,思来想去,便来求救于公子了。”
“周公手下主事之人,在下也认得几个,可需在下前往说情?”白圭思索道。
周扁忙摆摆手,很明显,周公针对的是王室,如今自己身份都没和人说,那能让外人插进来。“谢公子好意,非是某不信任公子,而是那主事之人油盐不进,难以说通。”
“却是何人?”白圭追问道。
子黑派来报信的人也提起过,于是周扁仔细回想一下,这才说道,“此人姓宁名越。”
白圭恍然道,“原来是宁大夫啊,此人对两代周公倒是极其忠心,确实难缠。”
这几天一直没注意让人打听这宁越,此时听白圭口气似乎认得,便道,“愿听公子说说此人。”
“宁大夫乃魏国中牟人,世代种田为生,到了他这里,却觉得种田太辛苦,便问朋友怎样才能免除种田的辛苦,朋友答道,苦读书二十年便可为君王身侧,他却说道,别人休息时我不休息,别人游玩时我不游玩,如此读十五年书即可。果然十五年后,觉得学有所成,便入洛阳拜见先周威公,被先周威公拜为国师,封以上卿之位,一时令世人惊叹不已。”白圭摇头说道,目光中也不免流出些敬佩之意。
周扁也不由神往,只可惜这人却忠心伺候周公,不过以前从没听人说过,难道是自己疏忽了吗。忽地心神一动,想起自己来意,便拱手说道,“某确是无计可施,又听市间多说公子高义,还望公子能先借些钱与我,日后必定归还。”
“高义谈不上,但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此事好说,却不知多少?”
“六万钱。”这可不是小数目,说着周扁紧张的看向白圭。
幸好白圭微笑着点了点头,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又被留在白府中用过午饭后,周扁这才带着樊馀等人告辞而去。六万钱可不是小数目,自有白府中仆役用车送往天然居去。
钱已借到,心中轻松,便在街上悠悠闲逛起来,眼见樊馀面有犹豫之色,周扁笑问道,“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便只管说,本公子不会怪你的。”
樊馀这才开口道,“方才白府中,公子借钱时,那白公子答应甚是爽快,毫不犹豫,须知公子所借数目不小,他却一没提条件,二没要利钱,某思之不通,以为可疑。”
周扁哈哈笑道,“你能想到这倒确实是动了脑筋,值得本公子一赞。不过,本公子以为有两种可能,其一,为了以后能与我们在商业上有更大的合作,今天舍弃些小钱,对我们示好,日后再赚回大钱正是做大生意的方法;其二,”周扁顿了顿后小声说道,“他可能别有所图。”
樊馀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他要对公子不利?那公子还去找他?”
“呵呵,无妨,他所图者无外乎名或利,现在本公子是给不了他,但以后就不好说了。他这是放长线吊大鱼呢,也许他是以为日后本公子能给他吧。不管如何,他都对本公子有利无害的,你就不必担心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一交。”只要稍微一动脑子,哪能不以为白圭可能是猜出来了自己的身份,不然周扁也不敢贸然登门。
不过樊馀傻笑道,“呵,在下只是可惜了公子的佩剑,如今公子却无剑防身了。”
周扁笑着轻推了下他,“本公子这也是舍小利获大利,再说哪有别人拜你不给见面礼的呢。礼者,不可废也!那柄短剑也只是古朴,却并不锋利,本公子回去后寻个铁匠再打一把就是了,有什么要紧的。”
“我这不只是说说嘛,呵呵。”主仆二人说笑着往回走去。
白圭果然是信人,当天下午,便有白府管家将钱送到。
有了这钱,却已离被抓那天足有十日之久了,而待张虎去将子不困等人赎出来时,昔日的洛阳市井小混混们,一个个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想必张虎他们只因被打点到位,这才没受折磨。待众人修养两日后,按照周扁授命,隐去大王的事不说,张虎将自己是王室的人,天然居是王室的产业合盘说出,再让其自己消化。周扁想的是,天然居到底归谁所有这些事,只要有心自会查到,而王室如今却正是用人之际,子不困他们虽是洛阳城内混混,但却个个都是硬汉子,能招来一个便是一个。
果然子不困等人听了是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怎么也打不赢的却是王室的护卫。张虎便乘机问道是愿意留在洛阳混吃混喝,还是愿意跟随自己去成周为大王效命。果然如周扁所料,子不困以下所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答应去成周。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在洛阳是混不下去了,再说王室好歹也是大义所在,说不定哪天就混出个出身,且又都服张虎,自己此次被抓又是张虎拿钱来赎出,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些个亡命之徒本就居无定所,且若是心中服了,便不愿再作别想,所以一伙五十六人都跟着张虎来到成周,暂编入王宫护卫中受张虎管辖,日日操练。
再说张虎率人离开洛阳后,周密这里也是进展顺利,眼瞅着刚送走最后一批动身前去成周伙计,最后剩下的成品烧酒也被天然居的伙计领走,周密瞅得无人注意,便顺手关上大门,转身走入酒坊之内。此时院子里还有几名护卫守着,只待所有人都走后将酒具都砸完了事。
眼见周密进屋将手一挥,众人立即抄起家伙乒乓乓乓砸了起来,这陶器烧起来费劲,砸起来却是爽快,众人正砸的起劲时,却突然一个个被周密拉住,待众人都疑惑的停住手后,这才听见外面传来清晰的敲门声,原来还是周密耳朵尖。众人心中都大是疑惑,纷纷看向周密,照说此时应该没人前来啊。
周密能被委以队长,自然是小心之人,微一思索,便令一名护卫爬上墙头查看。两人搭起人梯将那护卫送上墙头,那护卫只往外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转身跳下后小声汇报道,“队长,外面都是兵,应该是周公派来的。”
遇见慌乱时,便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只见周密沉下气来,吩咐两名护卫搬来桌子及石块等大件将门堵住,又令剩下人等加快速度,要抢在破门之前将酒具都砸了。
这些护卫都是久经训练之人,自然手下不停,加把劲,没一会就砸了个精光,周密仍不放心,仔细检查一番后回头望望,外面还在砸门,便一挥手,率众人从后墙翻出。
众人刚离开后,便只听轰的一声,酒坊大门终于经不住应声倒下。随后一队士兵鱼贯而入,在院中搜查一番,自然毫无结果。这最后走入酒坊的却是个中年精壮汉子,很快便有士兵前来汇报,“宁大夫,小的们都搜过了,这里人已走空,屋子里所有器具都被砸的看不出来了。”
这宁大夫自然便是宁越了,听了此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平声说道,“收队,走,去天然居。”
而周密等人翻出后墙后,绕了一个圈子,见并无人注意时,这才往天然居走来,眼见离天然居越来越近,周密的心里竟隐隐有种不祥之感,便令众人加快步伐,抄近路从小巷子穿过。果然一出小巷子,便见形势不对,一大队士兵将天然居围得水泄不通,周密忙出手止住众人,自己探出脑袋去观望。
只见一队队士兵将酒店里的客人请出,有士兵上前好言相劝,将客人挨个打发回家,看起来倒也还恭敬。可到最后时,却是子黑等人押了出来,士兵态度却并不客气,好在只是将子黑等几个头领押了回去,其余伙计则赶了出来,又有士兵上前将大门用石块堵住,留下一队士兵看守后,大部队这才离去。
看得周密心中大是焦急,这周密是眼见大王是如何的辛苦方才将这酒店盘活,如今却又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被周公强行关门,故而心中悲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待瞧个真切后,这才将脚使劲一跺,咬牙道,“走,去通报大王,请大王定夺。”
转了几圈,眼见确无人注意,一行人这才匆匆往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