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三春过后诸芳依旧；四女寻亲各有所归（七）

　　同宝钗，黛玉一起坐车去给宝琴添箱。黛玉道，“不是说平儿住怡红院么？怎么换成了袭人！”

　　宝玉见宝钗欲言又止，笑道，“钗儿可有话说？”

　　黛玉嗤笑一声，“不是宝儿么？怎么变成钗儿了！”

　　宝玉道，“宝儿是从前说笑的话，那么说姐姐也必是不会在意，不记得当日红儿的名字了？现在事情定下了，便不能说宝儿了，只能说钗儿。不给姐姐换个名字，以是恩典了。宝黛钗，她还敢与我争么？”

　　黛玉道，“就知道拿话压排我们。”

　　“哪里会呢，能得了你和宝姐姐，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疼还疼不过来呢，还会压排么？”宝玉说着拉了黛玉，轻声道，“妹妹也是一样的，别整日里寻宝哥哥的小字眼儿，又是何必呢？难道你心里不明白么？”

　　黛玉道，“不是我心里不明白，是怕你心里不明白。”

　　宝玉道，“我自是明白的，也知妹妹的心事怕是都了了，只余下的一件，却是急不得的，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三年五年妹妹能明白，宝哥哥都会欢喜的不成。”

　　黛玉道，“老祖母的事很好；府上也好，在没有什么心事的！”

　　宝玉道，“那一年妹妹过生日时，宝哥哥带着你和钗儿出去看袭人。之后便告诉妹妹别急，只要我们笑着面对，什么都会一点点好起来的。时到今日，妹妹心里只这一件事，宝哥哥以是记下了，现在不急着说，我们一点点来。只是一样，不许无缘无故使小性子，这些年宝哥哥很累，妹妹又是宝哥哥的身边体己人，合该帮着宝哥哥才是，不敢为难的，明白么？”黛玉想着宝玉猜出自己生日时候想的是袭人，便点点头。

　　宝钗去见黛玉点头，不由道，“颦儿真的还有一件心事？”黛玉咬下嘴唇不语。

　　宝玉见了笑着道，“钗儿也是了，即便是姐妹，也不好什么都说的。没见我都不说么？”

　　“少拿你自己和姐姐比！”宝玉道，“妹妹可记得那日紫鹃的话么？你们是姐妹，亲近不假，却不能说出来，更不能与我争。至亲至疏，我们三个现在可是至亲时候呢。”

　　黛玉哼了声，“还说不拿话压排我们！”

　　“还是那句话，只是我们三人，妹妹随便使性子！”宝玉说完又对宝钗道，“妹妹却是还件心事未了，不然我也未必敢打宝姐姐的主意。”

　　黛玉坐了宝玉身边仔细听着；宝钗却红着小脸儿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只说一句罢！有宝姐姐在，妹妹就不用着急了！余下的，只能交给时间证明。”宝钗见黛玉脸上似有欢喜之色，不由黯然！心里真真羡慕了黛玉一回。宝玉见宝钗如此，轻声道，“还是那句话，姐姐要是肯把一颗心都放了我身上，也像疼护妹妹一样疼护你！姐姐能么？”

　　宝钗想也不想便道，“不能！”

　　宝玉道，“这就是了，不能什么好事全占了。那么的，不就成了我这个‘蘸金斧’的了！”

　　宝钗道，“才还说自己累了，这就说占尽福！”

　　宝玉道，“至少我有齐人之福！”

　　黛玉道，“果是说不过三句好话的。”

　　宝玉笑着点点头，又问宝钗道，“姐姐方才要说什么，被颦儿打岔！”

　　宝钗笑着挽着黛玉，怕她心急，才道，“莫不是袭人说了话，她和平儿才换了地界儿住？”

　　宝玉道，“为什么说是袭人呢？别人不成，我又不成么？”

　　宝钗道，“说是封了王，可性子变的却是不多。当日你必是想着茜雪四人外面日子久了，彼此熟识，才命她们住在蓼风轩。这些日子平儿一直和鸳鸯一处，再者鸳鸯也是个有气性儿的，除了你，别人怕是使不得，说不得。这才想着留在怡红院。只是忽略了平儿。”

　　宝玉道，“姐姐还是没说为什么是袭人。”

　　宝钗道，“除了袭人，麝月，平儿怕是没人会留意到；麝月行事很小心，即便给了身份，也未必多说什么；平儿不好开口，便只能是袭人了！”

　　“说对了，就是袭人说的话。”宝玉说着一笑，又道，“不过我也送了袭人一句话！”

　　宝钗一怔，忙道，“什么话？”

　　“再要小心机揣度我，或者揣度我身边人，可仔细了！”宝玉说罢了，看眼宝钗，又看眼自己身边。

　　此时车中，黛玉挨着宝玉坐，宝钗挨着黛玉。别看宝玉只是两眼，宝钗心里自是明白，想了一回，红着脸起身，坐了宝玉另一侧。宝玉见了轻声叹了口气，“姐姐方才是极好的，今后也要这样才好。遇事早说，不敢看我的笑话儿。”宝钗听宝玉先叹了口气，便点点头。

　　见宝钗点头，宝玉心里微微放松些。这齐人之福哪里是好享的呢？不说别的，只说十二个人的排位都是够伤脑筋的。妙玉第一谁都无话；宝瑢第二，依旧如此；为了香菱第三的位置，宝玉说宝剑是贾母亲赐；而平儿为家出力颇多，理应是香菱后面，可贾母说了话，这才和鸳鸯换了位子。

　　袭人，茜雪，麝月都是任劳任怨，一心为了自己的，即便丫鬟出身，依旧挤掉了防探春出岔子的岫烟。至于紫鹃的位子，就如当日对她说的一样，完全为了卡位宝钗。不然把黛玉排在最后，可是不成的。而宝钗有黛玉陪伴衬托，心里也会舒服不少。哪知就这么一动，还合了当日胡诌的打油诗的次序呢！实在也算运气了。

　　黛玉也知宝钗有些个小心机，宝哥哥正趁机说教，可说了，姐姐只点出袭人，麝月，平儿，宝哥哥自是会说出第四个人来，也就是姐姐自己了。如此自是不好说话。又见宝玉不说话，才推了他下，“可是又想什么呢？”

　　宝玉道，“既是给琴妹妹添箱，自是想着琴妹妹的事。”

　　宝钗道，“琴儿还能有什么事？”

　　“怕是也有一件的。”宝钗忙问什么事。宝玉笑着摇头，“不能说的！”黛玉拉着宝钗道，“姐姐不要理会他，再要给脸子，愈发装神弄鬼起来！”宝玉知道这是黛玉给宝钗送台阶，便也不说话。只等听外面香菱说：到了，这才带着宝钗黛玉下了马车。

　　宝瑢和香菱骑马，见宝玉车里钻出来，不由嗤之以鼻。宝玉见了一笑，上前把挣扎的她抱了下来。“瑢儿可是笑我坐车？你若是经过几回整日不下马，怕是也不想骑马了！”

　　听宝玉这么说，宝瑢心里明白些，可嘴上不让，“还当是怕姐姐没好马骑呢！”

　　“家里好马还是有几匹的。至少当日我的战马还在不是！”却是有几匹马，不过为了宝瑢心里念着香菱的好，黛玉那边的马没拉回来，就是狗儿后买的马，也饲养在外面院子。

　　宝瑢道，“战马不是累的伤力了么？”

　　“瑢儿真真是上心了，连马都知道！”宝玉说着见宝瑢小脸泛粉，轻轻拉了她，往里面走去。宝瑢见宝玉独独拉着她，即便扭捏，却也欢喜。

　　而宝玉心里也有数，在外面是不能拉着黛玉的。她不会在意这个，拉着她或许还会不安，必是要她和宝钗一起才好。至于园子里，只有自己和她，怎么都好。要是和姐妹们一起，却也有限。只是要单独面对宝钗和湘云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拉着她，这样她心里才会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