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西海沿宝玉孝心重；绛云轩钗黛姊妹情（四）

　　宝玉三人到了院中，见惜春果然张罗了一桌子酒菜，不由笑道，“四妹妹莫不是拉了你三姐姐帮忙？”

　　看着气鼓鼓的惜春，宝钗道，“近来四丫头很是能帮上忙的。”

　　宝玉道，“是么！这可是好事了。”

　　惜春得意地道，“别只管说话，好歹坐了才是。”说罢了，开始让人。可才到了宝玉身边，见还有宝钗在，惜春看了一回道，“怎么还不坐啊？”探春见了，噗呲声笑了出来。

　　惜春假意委屈道，“三姐姐只知道笑我，你知道怎么坐么？”

　　探春道，“只是咱们这些个，随意坐了就好了。哪里来的那些个规矩了。”

　　惜春哼了声道，“讨巧罢了！”

　　“不怪四丫头的，要怪，只怪你二哥好了。”宝玉说话背对着贾母正屋坐了。惜春见了，便过来让黛玉挨着宝玉坐，黛玉想了一回，便坐下了。如此惜春又不知让谁了。

　　宝钗见了，笑着挨着黛玉坐了。宝玉点手叫探春挨着自己另一边坐。惜春见探春坐了，忘了该自己张罗事的，挨着探春去坐。宝琴挨着宝钗，岫烟挨着惜春。见都坐了还有空当，黛玉便让香菱坐。

　　香菱笑道，“姑娘只管坐吧，才刚儿来的时候，以是吃过了。”说罢了，进宝玉原本住的屋子收拾去了。

　　黛玉听了香菱的话，对宝玉道，“先回的外面院子？”

　　“这个回字用的极好了！”宝玉说着见黛玉脸儿一红，又道，“马匹，铠甲什么的，放那边便宜些个。”

　　宝钗道，“宝兄弟说的很是的。”

　　黛玉哼了一声，“这个宝兄弟三个字也是极好的。”

　　“林姐姐在不肯让人的。”宝琴说着端了杯，“敬二哥一杯，咱们什么都是好的。”

　　“琴丫头说的很是，原本就是好的。”宝玉说着话，端杯让在座的姐妹。大家喝了一杯。又对惜春道，“再张罗一桌，大家都坐罢！”惜春点头，叫过入画吩咐。带着莺儿等人去坐了。

　　探春道，“鸳鸯和平儿呢？”

　　黛玉道，“两人换着就很好的。”探春听了忙起身去找，可巧平儿外面进来，惜春见了道，“这又是去哪了？”

　　平儿道，“珍大奶奶说要送些东西去宗祠那边，便陪着她去了厨房了。”

　　宝玉道，“原想着明个过去的，却是忘了今个是节了。好在大嫂子行事妥帖。”

　　“一家人，都是一样的。”探春说着轻声叹了口气。

　　宝玉笑道，“三妹还至于了。”

　　探春道，“那么大岁数了，行事总是不能让人信服。”

　　宝玉道，“说起来也是好的，不能一家子都没个上进心不是。”

　　探春冷笑道，“这也算上进心么？”

　　“论理该算的。”宝玉说着摸摸探春的头，“每个人都有想法的，不知指望各个都三妹这般不是。再者你都说了，总是不能让人信服，所以啊，咱们还是要慢慢习惯才是，你看二哥不就习惯了么！”

　　“这话竟也别说了，再要说，都对不起这月色了。”探春说着话，命平儿坐。平儿见了，便要去入画那桌。黛玉笑着道，“让你坐，便只管坐了才是。”平儿少见黛玉说话，先谢了一回，这才坐了下。

　　惜春低声劝了探春两句，又对宝玉道，“二哥这一回回来了，还出去么？”

　　宝玉道，“看样子，最多不过五七日罢，怕是还要出去的。”

　　“这么快！”惜春很是不舍的样子。

　　黛玉道，“要去南面么？”

　　“就你精灵的。”宝玉说着笑笑，“不去不成的，方才没听了老太太的话么？”

　　探春又叹了口气道，“那可是个要强的，二哥去了，也未必能成的。”

　　“回去看看再说罢，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宝玉说着起了身，又道，“我去换鸳鸯出来，你们只管说笑。”

　　黛玉也站了起来，“天确实凉了，我也进去坐坐。”

　　宝钗道，“不是我们偷懒，再要有人进去，身上的凉气就是够重的了。”

　　“大姐说的很是。”探春说着站了起来，我去让鸳鸯。鸳鸯见宝玉三人进来，客气两句，便跟着探春出去了。

　　宝玉搬过自己平日常坐的藤椅来，又找了毡子铺上，自己坐了，又让黛玉。黛玉看眼塌上的贾母，又看眼宝玉，低着头过来，挨着宝玉坐了。这一回宝玉出门，信息几日一变，连带着，黛玉的心也变了许多。宝玉忙拿了毡子给她搭上。又让她靠了自己身边。一点脚，藤椅轻轻摇起来。

　　黛玉把宝玉推开些，轻声道，“万一你去了，凤丫头不回来怎么办？”

　　宝玉道，“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难道那边还有什么好么？一个死不足惜的哥哥，还个叔叔更是不消说了。两个加了一处，也不及我这个弟弟的。”

　　黛玉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还带自己夸耀自己的。”

　　宝玉道，“其实上回回来，我便想了一回，没准二哥的休书没备案的，只是那时什么都不好说，这才没问。”

　　黛玉道，“你是说琏二哥故意休掉凤丫头的？”

　　宝玉道，“怕是了，这几年虽是琏二哥被逼迫的不长气，不过远没到写休书的地步。”

　　黛玉道，“你想得了话再走？”

　　“姐妹们都好说了，琏二哥那里不成的。”宝玉说着笑了，“你不知道，当日二哥怕是也防着我的。”

　　黛玉哼了声，“你这不防人的性子，不防着你，倒是怪了。”

　　宝玉道，“他们没看清罢了，妹妹便是不防着我的。”黛玉听了就要骂人，可见贾母榻子边上，便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又伸手暗算宝玉一回，这才作罢。

　　轻轻拍开黛玉“作恶”的手，宝玉虽是心里痛快，却是不由皱眉，方才为了躲开黛玉，陪她玩闹，身子往前些，听着贾母呼吸很是不对劲儿，忙对黛玉摇摇头，慢慢起身，又听了一回，果是如此，轻声对黛玉道，“老太太身子一直没大好么？”

　　黛玉红着脸，轻叹了一回，“在没一日得安，哪里会好了。就是今晚也一样的，不过想着一家子，勉强去坐了说笑罢了。”

　　宝玉点点头，扶着黛玉慢慢起身，出去叫了鸳鸯进来又问一回，鸳鸯道，“却是没大好的。加上今个二爷回来，又想了凤丫头……”鸳鸯说着摇摇头，“明个早上再看罢，真的没什么心事，可就不好说了。”

　　明白鸳鸯的意思，老太太不过一口气撑着，一旦自己安了，家里面的事情顺了，还真是不好说了。毕竟年岁太也大了，在这个七十古来稀的年代，贾母八十多岁，却是难得，就是同原本相比，还大了两岁呢！

　　鸳鸯看眼宝玉，忙着道，“外面姑娘们还等着呢，快去吧。老太太睡一晚上，明早许是就好了。”宝玉点点头，带着黛玉走了出去，心里明白，急也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