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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小杂碎

穿成苏培盛了 四眼娃娃 6537 2022-11-07 12:08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二十八,雍亲王府

  苏伟坐在脚榻上,把四阿哥的手捧在脸旁,双眼通红,神情委顿。

  二十年前,他面对身患血痢的小四爷还能头脑清醒地安排琐事、调度前后。二十年后的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被揪着心窝子的疼与排山倒海的恐惧和担忧充斥了头脑,强装出的镇定在见到躺在床上、一无所觉的人时,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十年的相濡以沫,磨灭了四阿哥的冷情与苏伟的凌厉,带来的却远不只暧昧温存的情愫,还有再分不开彼此的羁绊和深入骨髓的依赖。

  “苏公公,是我没用,”张保满面悔恨地跪到地上,从来坚韧的眼神破天荒地闪了泪光,“是我没注意到主子的身体,是我疏忽了主子的安全……”

  “不关你的事,”苏伟把眼睛埋进四阿哥的手掌里,声音微微颤抖,“是我没照顾好他,我应该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的,我总是偷懒,他都生我的气了——”

  苏伟的话没说完,蒙在眼睛上的手掌微微动了动。“主子?”苏伟征愣地抬起头,正与勉强睁开的双眼四目相对。

  “哭啦?”四阿哥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拇指轻轻扫过苏伟的脸庞,声音时有时无地几乎若不可闻,“我刚刚还梦到你了……别怕,你在这儿,我也不怕……”

  “胤禛,”苏伟扁了嘴,爬到四阿哥枕旁,跟他脸贴着脸,“你会没事儿的,我会照顾好你的!”

  “恩,”四阿哥弯起唇角,微微睁开的双眼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我生病……生的突然,你要小心宗人府……调查,不怕……拿出威风来,不许……受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苏伟鼓着腮帮子,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伸手捂住四阿哥的嘴,“你快休息,什么都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四阿哥轻轻吐了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身体里缓缓抽出,刚刚的一番话似乎用去了他所有的力气,渐渐陷入黑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苏伟苍白的脸色,兔子一样红彤彤的双眼。

  京郊大粮庄

  王爷迟迟没有回府,苏公公又带走了丁芪,王爷身染重病的消息终是没能瞒住,一股不安的气息开始在奴才间弥漫开来。

  “姐姐,姐姐,”钮祜禄氏绕到小厅门外,探头朝陪着耿氏的诗玥招手。

  “我去看看,”诗玥冲耿氏弯弯唇角,起身走出小厅,“出什么事儿了?可是福晋生了?”

  “不是,”钮祜禄氏把诗玥拉到小厅南窗下,左右看看后压低了声音道,“是王爷出事儿了!”

  “王爷?”诗玥愣了愣,往小院门口看去,却没看到苏伟的影子。

  “苏公公已经回京了,”钮祜禄氏打断诗玥的猜想,“我听丫头说,是王爷得了重病,苏公公带着丁芪匆匆忙忙就走了……”

  小厅内,耿氏见钮祜禄氏拉走了诗玥,两人在另一头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心下有些好奇,便借口想吃粥遣走了身边的侍女,自己往南窗旁靠了过去。

  “能是什么病呢?”诗玥紧蹙着眉头,“王爷这两天不是都好好的吗?什么病能发的这样急啊。”

  钮祜禄氏满面踌躇地抿了抿唇,最后一跺脚道,“是天花,听跟着库魁公公回来报信儿的人说,王爷得了天花!”

  耿氏身形一晃,犹如五雷轰顶般向后倒去,七个多月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两腿间顿时一片濡湿。

  另一头,随着福晋的一声痛呼,婴儿的哭声终于响起。

  门外的丫头们都长长地呼出口气,只年氏、李氏神情上未有半分轻松。

  “王爷大喜,王妃大喜,”接生的嬷嬷跑出门外,没看到王爷只好往两位侧福晋身前一跪道,“王妃生的是个阿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辛苦嬷嬷们了,”年氏示意凌兮给赏,“王妃怎么样了?”

  嬷嬷有一瞬间的踌躇,但随即也直言道,“王妃的身子有些弱,生孩子时拖得也久,多少伤了元气,须得好好补养才是。”

  年氏、李氏对视了一眼,强撑着嗓音道,“王妃给王爷诞下嫡子,是雍亲王府的大喜事,嬷嬷们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等一下,”诗玥突兀地打断年氏的话,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侧福晋,耿格格摔倒了,看样子怕是要早产!”

  八爷府

  八福晋得了小厮的消息,转头往八阿哥的书房走去。

  八阿哥正将写好的信交给下属,让他送到留香茶庄去,下属给八福晋行了个礼,匆匆而退。

  “门房来报,宗人府的侍卫进了雍亲王府了,”八福晋走到八阿哥身旁,“这回也是阴差阳错,没想到乌喇那拉氏的胆子那么大。”

  八阿哥轻声一笑,将书桌上的宣纸一张张理好,“也是四哥倒霉,谁想到偏让他碰上了。不过也差不到哪儿去,只要城西那边安排的好,毓庆宫和雍亲王府就再难站到一条线上了。”

  八福晋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道,“那,乌喇那拉氏该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八阿哥抬头看了八福晋一眼,“自然是好生养着,不只要让她平平安安的,更要她显赫一时。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像皇阿玛请封,赐她侧福晋之位。”

  八福晋寒了脸色,低下头不再说话。

  八阿哥弯了弯唇角,站起身握住八福晋的手道,“福晋放心吧,不过是个位分,什么都代表不了。这件事一过,府上的大事小情还是由福晋做主,只要不坏了贝勒府的名声,福晋想如何便如何可好?”

  八福晋微微弯起唇角,抬头嗔了八阿哥一眼,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妾身刚刚得了消息,还没恭喜贝勒爷呢,毛氏有孕了。”

  “真的?”八阿哥眉眼一亮,“这倒是一桩喜事,等她生下孩子,便抱到福晋膝下抚养,也能了却福晋一片爱子之情。”

  八福晋抿了抿唇,勉强撑起笑容道,“妾身是为王爷高兴呢。毛氏这次也算有功,妾身想,等她生下孩子,便正式抬了格格吧。否则,等到日后,孩子生母身份太过低微,对孩子也不好。”

  八阿哥闻言,一时神情冷峻。

  八福晋愣了愣,随即慌忙俯身道,“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失言了!”

  “福晋不必如此,”八阿哥缓下神色,伸手将八福晋扶起,“这阵子府上事多,乌喇那拉氏和毛氏那儿,福晋就得多看顾了。”

  “那是妾身应尽的本分,请贝勒爷放心,”八福晋低了低头,背后竟渗出丝丝冷汗。

  雍亲王府

  宗人府、顺天府的侍卫、衙差先后进了雍亲王府,宗人府左司理事官苏努与顺天府尹施世纶一同进了正院。

  纳穆图带着一干属官上前接待,双方各自见礼后,苏努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卑职想长史大人也明白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皇上心系雍亲王,而雍亲王此次突发急症也着实奇怪,我们宗人府与顺天府奉旨调查此事。雍亲王染上时疫,身边的奴才最先难辞其咎,而这毒害雍亲王之人最可能藏在这群奴才之中。还请长史大人配合,将平时常在雍亲王身侧伺候的奴才交给卑职。也让卑职能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策王爷安全。”

  纳穆图闻言微微蹙眉,与傅鼐对视一眼后,弯起嘴角道,“理事大人既是奉旨而来,我等自是不敢阻拦。只是,我们王爷如今尚在病中,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用惯了的,此时更换怕是不妥。不如,理事大人就在府中调查,需要提谁来问话,我等为大人安排就是——”

  “长史大人!”苏努沉下脸色,扬起声音道,“王爷此次生病很有可能是遭人毒害,而今凶手未明,很有可能就在王爷身边,长史大人怎么还能如此随意行事?若是王爷再遭人毒手,长史大人有多少个脑袋担当得起?又有多大的本事向圣上交代?”

  傅鼐从旁紧抿唇角,沉声开口道,“若如大人所言,将王爷近身奴才全部带走,太医无从知晓王爷的寝食习惯,怎么替王爷治病?换其他人上前伺候,一时不察,让王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耽误了王爷病情,又由谁来负责?”

  苏努轻声一笑,两手背到身后,宗人府的侍卫立时严阵以待,“傅侍卫如此一说,是打算抗旨到底了?”

  “苏努大人,”施世纶见状上前一步道,“咱们今天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找麻烦的,王爷尚在病中,怎可在王府里大动干戈!”

  “哟,施大人倒很会做人啊,”苏努瞥了施世纶一眼,对这位百姓口中的“施青天”很是不屑,“施大人不想大动干戈,当初就别接下圣旨啊。如今,圣上等着结果,他们却连几个奴才都不肯交出来,要我们怎么查?你们顺天府不敢得罪权贵,我们宗人府可不怕,来人啊——”

  “我看谁敢?”一声清喝打断苏努的话,一行人簇拥着中间黄莺补子的大太监稳步而来。

  苏努见状撇了撇嘴,上前一步道,“这位就是苏公公吧。”

  苏伟昂首站到纳穆图与傅鼐中间,却连看都没看苏努一眼,直接冲施世纶道,“施大人,咱家听说我们王爷的病症与城西的时疫很像?”

  “是,”施世纶点了点头,“城西前一阵兴起的时疫就很像天花,但传染性不如天花强,发病却比天花猛烈。”

  “既是如此,还请施大人带两位城西的大夫来给王爷确诊一下,”苏伟背着手道,“如今王爷病情沉重,经不起一点耽搁。有过问诊经验的大夫,许能帮上一二。”

  “苏公公言之有理,”施世纶拱了拱手,“我这就命人把城西的大夫尽皆请来,只不过,雍亲王突发急病之事——”

  “我明白施大人的难处,”苏伟打断施世纶的话,“能近王爷身侧的奴才都有谁,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谋害王爷谁最有嫌疑,也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施大人可就此在王府住下,我一定全力——”

  “苏公公这是想转移注意力啊,”苏努打断苏伟的话,却没有注意到某位公公猛然沉下的脸色,“苏公公可知道,卑职们可是奉了——”

  “你闭嘴,你个有名无实的小杂碎不配跟本公公掰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狗!”苏伟猛地转过身,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此时仿佛啐了毒,硬生生地将领了一队侍卫的宗人府左司理事官逼退了两步。

  “怎么?”苏伟嘲讽地扬起下巴,“直郡王倒台了,纳兰明珠翘辫子了,你连掉三级还不知足,如今换一个主子就摇起尾巴了?是不是谁喂你□□,你就能替谁叫唤啊?”

  “你——”苏努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厥过去,想当初他可是正一品大员,世袭镇国公世子的爵位,后来因直郡王之事被削官去爵,一路从宗人府左宗正调到五品左司理事,后来好歹纳兰揆叙伸手帮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外放他乡。

  可无论如何,他也是宗室氏族的身份,就是正三品的施世纶也不敢随意抢在他前面说话,哪想到一个无官无爵的太监,竟敢这样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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