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腾的腾越城清兵再度陷入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寂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三百骑兵成集团的冲锋,一路横扫,无人能敌,可一旦那些变态的家伙组成阵形,虽然只是区区的一百多人,也立刻遏制住了他们的脚步。
那可是骑兵啊,有人在心中呐喊到,在他们眼里,骑兵的冲阵是多么不可抵挡的东西,而且还占据着如此巨大的人数优势,可他们居然败了,而且还败得那么惨,在冲散了对方阵形的情况下,依然被他们拖住了脚步,最后陷入对方援兵的漩涡之中,只有十余骑杀出了一条生路。
看着正在奔逃的那十几名骑兵,所有的清兵默然不语,没有人能再为这支援兵欢呼,只是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离战场,朝着他们来的方向不断的逃跑。
突然间,他们为自己没有出城去送死而感到庆幸,在那个时候,如果出去给那些人捅上一刀子,那么他们现在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骑兵一样了。虽然人数越来越少,只是十几骑在那里苦苦的挣扎着,但是没有人敢投降,投降了也不会有人接受,那些武装农夫或许会根据程式接受,但那些杀红了眼的普通人可不会,他们绝对会一刀子捅上去,何况孙永金还有意无意的放纵呢。
那些被俘虏的清兵惊恐的挤成一团,战战兢兢的看着周围那些火枪手,生怕他们迁怒于自己,在这个时候,没人能肯定那些杀红了眼的家伙会干什么。但庆幸的是,当所有的骑兵全部倒下的时刻,狂暴的情绪重新平静了下来,那名看起来是头儿的家伙似乎下达了打扫战场的命令。
不过,这次他的身边一直保持着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排着严谨的阵形,监视着战场上每一点动静。
只见几个会骑术的普通人直接就跨上缴获来的战马,朝着清兵俘虏逃跑的方向飞驰而去。其他人则在尽力的救援着自己的伤兵,看押俘虏的人反而显得不是很多。
尽管这场战斗,他们依然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他们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很明显,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骑兵如此规模的冲阵,而且是朝着他们并不严整的阵形冲过去,那一百多名步卒几乎伤亡殆尽,如果不是源源不断的援兵增援过来,或许他们早就死光了。
赵二躺在担架上,口中不断的冒出鲜血,只是在不断的喊着什么,当孙永金经过他的身边时,不知从那来的力气,一把就抓住他的手,问道,“员外,俺还算条汉子吧!”
孙永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期盼,同样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说道,“是的,你是条汉子!”
“那就好!”赵二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孙永金在说,只听得他这样说到,“俺三叔说,是条汉子就不能投鞑子,同清兵打仗的时候,就不能逃跑,俺做到了,我一直把枪拿着,没有后退!”
说完,口中又是冒出几口鲜血,然后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孙永金黯然,只是紧紧的抓住他逐渐冰冷的手说道,“你是好样的,你是好样的。”
这时,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说道,“清兵刚冲过来的时候,赵二就被撞翻了,不过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结果又挨了对方一枪,不过在他倒下去之前,硬是挑死了一个清兵。”
听到这里,孙永金默然不语,只是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
那些同样是普通人的士卒神情肃穆的看着担架上那个人,看着他逐渐消逝的生命,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在被鞑子骑兵撞倒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走向了尽头,他的内伤已经无法挽救,但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为了如此朴素的愿望。
想到这里,人们就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时,又有人说道,“员外,赵二能跟着你一起杀鞑子,就算死也是心安了。”
“对,跟着员外一起杀鞑子,就算死也是值得了。”
“不!”孙永金说道,“如果不是我的战场经验不足,如果不是我的大意,如果我能够远远的派出哨探,或许我们不必用这么薄弱的阵形来面对骑兵冲阵了,或许赵二就不用死了,这次伤亡这么惨重,最大的责任就是我!”
周围的兵没有再说什么,孙永金说的是实情,不过当他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反而觉得这位员外更加值得追随了。
在这肃穆的场景中,,一队队飞驰的骑兵欢腾的炫耀着他们的骑术,不停的四处奔跑着,而那些骑兵所围起来的,则是一群又一群的清兵的俘虏,刚刚逃跑的他们,转眼间又被圈了回来。
“员外,怎么处置那些清兵!”一名士兵骑着马飞驰而来,然后漂亮的纵身跃下,请示着说道。
孙永金看向那一群群的清兵俘虏,说道,“把那些曾经逃跑的俘虏全给我押到城门前去。”
“是!”那名士兵应声答道,招呼着伙伴们把那些俘虏押到城门前,清兵的射程之外。
城墙上的清兵发生一阵扰动,现在他们只求着那些家伙早一点离开,如今看到如此怪异的举动,心中不自觉的就惊慌起来,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武器,缩到城墙之后,不断的看着身边的火炮,寻找着安慰。
紧接着,只见那些曾经逃跑过的俘虏身后站满了一排排的火枪手,让人有一丝非常不妙的感觉。
孙七更是感应到了这一点,挡在孙永金的面前说道,“你想干什么,杀俘不祥,会降低你的声望的。”
孙永金推开他,说道,“这些人是铁杆汉奸,不杀他们,难道等到他们某天逃跑之后又来杀我们吗?就是因为他们,满清那么一点人口就能奴役这块大地,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不得不付出这么多的鲜血,就是因为他们,赵二才会死,同他们的牺牲来说,降低声望又算得了什么。”
孙七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可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而且就算反驳成功也未必有用,此刻的孙永金显然正在气头上。
只见得一队队没有逃跑的清兵俘虏在长枪兵的押送下正站在一旁观看,孙永金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今天够幸运,因为我还相信你们能够改造,我还相信你们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为这汉家的江山挣一丝气运,但我也要让你们看到,那些铁了心的要当汉奸,要委身为贼,要用自己同族的血来染红顶戴,要用同族的性命来摇尾巴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下场。”
说完,一排排的火枪手举起手中的枪支,火绳在燃烧,那些背对着城门的俘虏一眼就看出了情况的不妙,有人脚在不停的颤抖,有人跪了下来,喊道,“饶了我吧,下次不敢啦,下次不敢了!”
此时,一切都晚了,或许他们之中真的有不是那么该死的,但在排枪的轮射中,他们只能亡命的逃跑,可子弹显然比他们跑得更快。
城墙上那名总兵的亲信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他不是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更不是没有看见人枪杀过俘虏,比这血腥得多的场面他都见过,但此刻他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倏然间感觉到一丝凉意。
明明排枪离他是如此的远,明明这一切依然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事,唯一不同是可以肯定里面多了不少自己的好友,他们是跟随清兵最久的人了,也是逃跑最积极的人了,同样也是被抓回来最多的人。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感觉到一丝颤抖,仿佛某一天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于是,紧紧的依着城墙,知道敌人没有火炮的他,只有城墙才能给予他最真实的依靠。
就这样,孙永金打扫完战场,回头看了腾越城一眼,对于那高大的城墙,依然是他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不过却信誓旦旦的说道,“总有一天,就算是高大的城墙也无法阻挡我;总有一天,我会踏破这座城池;总有一天,我会用炮塔和城堡把满清八旗在北京城里围上十层;总有一天,我会把英雄的墓碑修到紫禁城里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赵二这么一大群的人在牺牲。”
说完,他押着俘虏,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自始自终,都没有一个清兵敢出来骚扰一下。
不过,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名腰间配着千里镜的清兵把总所知道的,他依然信心满满的带着手下的兵马向着珠山寨兼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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