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预计接下来要做什么,却难以预估会发生什么。
秦夜刚送走了净尘,还没缓过神来,范谦书又请他过去,说是有位客人想拜会他。
是谁不清楚,但传话的衙役可以肯定,那人也是前来送礼道谢的过往商旅。
秦夜不由一阵头大,门口都被送礼的人给围满了,难不成范谦书还打算一个个招呼?闲得蛋疼也不用这样吧!
而衙役告诉他,外面的人都已经散了。
原来范谦书派人跟他们声明了立场;称朝廷侓令,正常情况下,府衙不得以任何方式,私收任何财物,但为了不让众人一番热诚之心落空,可以在符合规定的范围内,适当的做下调整......
于是只收下了一些能吃的东西,将拿去分送给城里的孤寡老人及儿童。
果真位高不惧事非啊!但他这做法必须点赞!
可问题来了,那个能获范谦书亲自接见的人,是什么来头?他想见自己只是因为仰慕已久?这名人效应也真够闹心的。
在客厅里,秦夜见到了那人,目测五旬有余,但发须无白,面容和蔼不失精炼,那气质和穿着无不透露着优雅的富贵。
看着比那些圆脑大肚、金银傍身的暴发户,要高出好几个层次。
范谦书作了介绍;“这位是秦庸,秦管事.....”
听到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姓,秦夜不禁暗自留意,也许是过于敏感,他现在已经很难用正常的思维,去看待此类巧合之事了。
而更让秦夜意外的,是这位秦管事背后的庞然大物---秦院!
不用范谦书过多介绍,因为这两个字就是一张人尽皆知、且举足轻重的名片。
秦院是什么?它是一个普通的名号没错,只是这个名号下面屹立着一庞大的商业帝国,从而使它变得不可估量!
在南方,秦院资产遍布,生意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无论衣食住行还是水陆运输,或多或少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江南遍地是秦院!”民间流传的这句话,足以说明它的规模和影响力。
不仅如此,得益于其雄厚的实力和工艺基础,更是受到了朝廷的青睐,皇宫里的大部分御用贡品皆出自秦院,这一殊荣无论在商场还是官场,都是块无形却不可轻视的招牌。
这也是范谦书会接见对方的主要原因,秦夜从两人交流的神态当然能看出,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介绍完毕,秦庸上下打量着面前英俊的年轻人,眼中满是赞许之意,他拱了拱手微笑说;“闻其名、遇其事、见其人,方才知晓何为实至名归呀!秦大人久仰了啊!”
这秦院来的人果然不一样,连奉承之言都说的这么有水准,让人听着都谦虚不起来,秦夜笑了笑,只好拱手还礼,连称惭愧.....
原来秦庸此行是押送十多车御用物品前往皇城的,今早一入临州,就听闻官府抓获了去年肆虐南方各地的凶徒!于是喜不自胜,特地抽身前来道谢。
因为要赶在明早到皇城,所以他的车队只在这稍作休整,下午又要出发了。
见对方诚意满满,秦夜还真感到一丝暖意;“这都是职责所在,有劳您费心了。”
秦庸笑道;“秦大人惩凶缉恶那才是劳苦功高!我只是动下嘴皮子而已,实在不值一提啊!”
两人初次相识,难免客套。
而范谦书倒洒脱的很;“秦管事,这人你也见到了,我公务缠身就先失陪了,秦夜,你就在这与秦管事多聊聊啊!”
什么?不是应该到此结束,各自回去吗?两个大男人还聊什么聊?秦夜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好!有劳范大人啦!咱们下次再叙!”秦庸笑容可掬,似乎范谦书的离开,正合他意。
明亮的客厅里,秦夜和秦庸隔着茶墩并排而坐,虽说是初次见面,但好在两人都是“老江湖”了,交流起来倒不会出现尬聊的状况,气氛也还算融合。
“说起来你我还是同姓呢!”秦庸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不知秦大人祖籍何地,家中还有哪些亲属?”
这种友善又接地气的问候,正常人都不应该曲解它的意图。
秦夜也觉得自己应该正常点,所以他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哦.....这还真有点巧啊!”秦庸连煽情的铺垫都顾不上,直接就切入了话题;“我秦院现任家主曾有个儿子,出生不到一岁,因意外丢失了,至今生死不知!
要是他还在人世,差不多也有你这么的了,而且还与大人您同名呢!”
“噢!这样啊!”秦夜皱起了眉头;“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可不少,又时隔多年,找起来确实困难重重!不知他是如何丢失的?身上可有辨认的特征?我虽人微力薄。但也会替您留意下”
“呃!这.....”秦庸此刻的内心是郁闷的;这好像跑题了吧?可听起来完全合理啊!
秦夜笑了笑表示理解;“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但我认为,他当初还是个没有认知能力的婴儿,如今尚在人世的话,那他沿用本名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您觉得呢?”
嗯!秦庸连连点头;“秦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些年多方查询,犹如大海捞针没半点收获!这也成了家主和夫人的一块心病啊!”
夫人?秦夜微微动容,难道.....
但他又立即否定了这种推测;那个女人若是没死,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找个屁呀!
眼前的秦管事,显然打着各种幌子在做试探,其实他已经去了一趟临州书院,却连门都没进去,因为那苏院长十几年前就不待见外客了,哪怕你是皇亲国戚都一样。
而得秦夜同感疑惑,无法确定对方所说的那个同名之人,是不是自己。
“此事,我们秦院都是暗中寻找,秦大人万不可随便与人提起!以防有不法之徒,借此在外招摇撞骗,徒增事端呐!”
“这个我懂,秦管事大可放心!”
“呵呵!对秦大人哪有不放心的。”说着,秦庸随手从旁边拿来了一个红色包裹;“我这还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大人。”
包裹中是一个浅绿色方形礼盒,秦庸缓缓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一尊拳头般大小的玉狮。
对这玉狮的形状,秦夜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大小之外,无论雕刻的工艺还是色泽,都跟自己那个一模一样。
秦庸介绍道;“这狮子乃我秦院出产的温玉雕刻而成,不对市面出售,也算是秦院的家徽啊!我们老夫人给所有秦家子嗣都配置了一个相同的吊坠,只有拇指般大小,秦大人若看见谁携此玉坠,还请多多关照啊!”
秦夜望着那尊精美的玉狮,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因为他知道秦庸正在仔细观察着自己,他当然不能让对方发觉到任何异样。
“如此贵重之物,我怎么能要呢!好意心领了,您还是收起来吧!”
“秦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真心把您当朋友才会赠送此物的,绝无其它用意,范大人也曾收过一个呢!”
.............
虽然秦夜再三拒绝,但拗不过对方的真心诚意,最后还是收下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檐洒入安静的内堂,秦夜背靠木椅,盯着文案上两个一大一小的玉狮,深邃的眼中透露着一丝复杂,自己的身世问题算是揭开了,却又面临着新的迷雾和困惑,这秦院里的套路有点深啊!
“临州秦夜,此人品貌俱佳,言行举止颇有风采,当属人中翘楚,通过接洽及走访,并未获得任何与其出身有关之凭据.....
一辆装饰豪华的车厢内,秦庸停下手中的笔稍作沉吟,接着又在纸上加了句;“但事过慎密即反常!诸多疑点还有待后续查证。”
秦庸将写好的信件装好,并在封口处盖上了秦字字样的火漆,然后敲了敲车身。
外面立即有人回应;“秦管事,有何吩咐?”
秦庸推开车窗,将信封递了出去;“你即刻启程返回,把这封信亲自转交给二爷,不得落入他人之手!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
关上了车窗,车内重归安静。
秦庸并没把自己的看法全部付诸于纸上,因为这不合适,毕竟生意人要注重实际,不能全凭感觉,何况此事还那么敏感复杂,但出于关心,他还是建设性的在后面加了一笔。
今天的接触,秦庸是有所收获的,虽然这种收获仅存在于感知层面,和以前见过那些具有“嫌疑”的人相比,这个秦夜看似泰然自若,却是非同寻常!
这不是体现在某一方面,而是他整个人以及所有跟他有关的一切!都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