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横斜,暗香浮动,红梅如霞,美人如玉。
听雪阁的梅林,伫立着两个曼妙的人影,一个雪衣飘飘,一个红衣裹雪,一个沉静冷肃,一个放荡慵懒,一个雪颜玉容,一个妩媚妖娆。
“再过两日便是你祖母的生辰,想必宣宁侯府的人定会前来,哦,对了,阿瑾来大都已有半月,可是却未曾去拜见过周老太君,想必你这外祖母定是恨惨了你了,当年你的母亲可是安家嫡出的小姐,周老太君百般疼爱,就是你当年年幼远去边关,这个老太太也没少操心,你倒是好,竟也不去探望,这可是伤了她的心了!”
红衣女子每说一句话,便瞧雪衣女子一眼,想要清楚得看清她脸色的表情变化,哪怕是一个褶皱都不曾放过。
只是,面前的女子依旧是冰雪的面容,看也不看她一眼。
雪衣女子便是北唐瑾了,她听了夏莎方才的话,心中慌乱,可是她凭借着她素有的面容遮盖了这细微的变化。
夏莎来大都不过数日,她便将宣宁侯府以及当年的时候了解的这么清楚,而且,今日又是特地前来同她说这些话,夏莎素来都是笑颜冷心,她岂是在劝告她要去看她的外祖母?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吧!
她这么些日子之所以没有前去探看,就是不想宣宁侯府被牵扯进来,若是外祖母以及舅舅有什么好歹,她怎么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呢?
可是,她越是要避免,有人就要提起。
“你何时如此关心我的事情了?”北唐瑾倏然冷笑起来,又道:“这件事情,仿佛同你无关吧!”
夏莎却是挑了挑眉,她就知道北唐瑾会恼怒,却是有几分委屈,道:“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你不放在心上,糟蹋我一番好心,也就罢了,何苦还如此口出狠话,伤我的心呢?”
北唐瑾却是冷冷一笑,冰湖一般的眸子寒光乍现,嗤笑道:“你竟也有好心?既然如此委屈,说我冤枉了你,那就将你的心掏出来,与我看看,倒是是真心实意,还是狼心狗肺!”
夏莎见她如此模样,“扑哧”一笑,便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递予北唐瑾,道:“你要看,便用这匕首朝着这里挖吧!”她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北唐瑾见夏莎嘴角的怪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若不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她早就不需要受此人的威胁了!
见北唐瑾竟拂袖而去,夏莎赶忙追在对方身后,笑得妖冶如花,调笑道:“你看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舍不得杀了我吧!”夏莎厚着脸皮往北唐瑾身前凑。
北唐瑾冷哼,道:“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你便走吧,免得煞了我这一园子的风景!”
夏莎的脸上浮上一层薄怒道:“你竟要赶我走?哼!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论进师门早晚,我是你的师姐,比你年长,若是论身份,我是一国公主,你是臣民,理应向我行礼,可是你,你瞧瞧你,何曾对我尊敬和守礼了?”
北唐瑾倒是觉得好笑,心道,你身为师姐哪里有个长辈应有的温和慈善?身为公主,哪里有一国公主应当有的端庄舒雅?
“原来是公主殿下,方才是玉容失礼了,只是这大半夜的,公主到访,于理不合吧!”你说我有失礼仪,你呢?
夏莎见她真的恼了,立即赔笑,道:“好了好了,我方才不过是开玩笑的,阿瑾又何必当真呢?再者,我何曾令你行过礼呢?”
北唐瑾最讨厌她这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又赔礼道歉。
“我乏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该走了。”北唐瑾不冷不热得说道,却是一个眼光都不赏给对方。
“你瞧瞧你,怎么这样冷待我?”夏莎有些委屈道。
北唐瑾别过脸去,懒得瞧她的脸容,心道,左右不过是敌人,已经无法扭转,她何必委屈自己,虚以逶迤呢?
“有事情你便说,我可没有闲心在这里陪着你吹冷风!”北唐瑾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夏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便早些歇息吧,哎,可怜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北唐瑾才不相信夏莎会因此伤心,对方话音还没有落,她的袍角一扬,便走了。
夏莎没料到北唐瑾竟真的走了,叹息道:“还真走了啊!太没有良心了!”
北唐瑾远远听见她的声音,心道:她若是没有良心,那日就将她扔进寒烟湖喂鲤鱼了!
虽然说,夏莎不过是轻飘飘的提了提宣宁侯府,北唐瑾仍是极为担忧,心中焦躁,仿佛是要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若是夏莎冲着她来,她大不了拼死一搏,若是对宣宁侯府动手,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翌日一早,等下了朝,北唐瑾便亲自去了北唐洵的书房,将苏桃同藏锋的婚事说了一遍。左右苏桃不管嫁不嫁人,都是要学规矩的,但是既然是学了规矩了,自是要同他的父亲说一声的,虽然这内宅的事情皆是赫连氏做主,可是藏锋毕竟也是北唐洵的部下。
北唐洵听闻,说道:“为父已经听你母亲提起此事了,这倒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藏锋那里……”苏桃毕竟是一名婢女出身,嫁给将军,身份仿佛是有些……
北唐瑾却道:“这倒也不难,父亲收了苏桃做了义女,这岂不是喜上加喜了?到时候,北唐府脸上有光,藏家也脸上有光。”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你的婚事还没有订下来,这苏桃的婚事应当还是晚一些的。”
“女儿也是如此想,只是这婚事订下来,倒是好的,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了是不是?”
北唐洵点点头,便也答应了此事。
两人正说话间,王元香便笑着进来了,见到北唐瑾,笑容越发慈爱,道:“原来阿瑾也在啊,我正要同你父亲说苏桃的婚事呢!”
北唐瑾屈膝行礼,笑道:“母亲近日操劳祖母的寿辰,十分疲乏,苏桃的事情还令母亲费心,阿瑾真是心中有愧啊!”
王元香却是笑道:“你是北唐家的骄傲,母亲为你操心也是应当。”
北唐洵本是担忧王元香会苛待北唐瑾,见这两人,一个慈爱体恤,一个恭敬孝顺,他倒是心中极为欣慰。
“我同阿瑾方才还说,等过了老太君的生辰,便收苏桃为义女,也好为北唐家争几分脸面。”北唐洵将方才的话告知王元香。
王元香本是一脸的笑容,听闻此事,脸上一僵,一个没有礼数的丫头居然要做北唐家的义女,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恐怕不好吧,毕竟苏桃只是一名婢女,老爷如此决定是不是草率了?”
北唐洵却道:“苏桃这个丫头武功高强,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一直追随阿瑾罢了,再者她这么些年也帮助阿瑾良多,这也算是北唐府对她的一份心意吧。”
王元香竟没有料到北唐洵会如此看好苏桃,不禁诧异,一个小小的婢女值得老爷如此重视?竟然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
“老爷说的是,苏桃跟随阿瑾出生入死,咱们北唐家定也不会亏待了她,只是母亲那里,怕是……”
北唐洵道:“这个你不必担忧,母亲那里我去说罢,你只管准备嫁妆和庚帖,等这件事订下来,藏家也会分派媒人前来的。”
北唐洵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王元香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道:“既然老爷同意,那妾身便下去办了。”她说的恭顺,心中却是在滴血,本来是要准备一个丫头的嫁妆,此时却是要准备出一名小姐的嫁妆来了!
“阿瑾多谢母亲费心了。”北唐瑾和顺一笑,令王元香更为不舒服了,可是,她怎么能在北唐洵面前不恭顺呢?于是笑道:“阿瑾这么说可是见外了,我是你的母亲,为阿瑾费心也是应当。”
北唐瑾回了听雪阁以后,便以将军的身份邀见了藏锋,只是委婉说道:“藏锋将军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岁,家中可有相看的人选了?”
藏锋本以为北唐瑾邀请他前来谈论一些朝中之事,未料到竟是他的婚事,他一时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道:“家母身体欠佳,此事还未考虑。”
北唐瑾知道藏锋父亲早逝,是他的母亲文氏抚养他成人。藏家没落,到藏锋这一辈能当上一名将军,已经是很不错了。
“原来是这样。”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吩咐苏桃过来,苏桃本是在外间听着,此时心中正是忐忑不安,听见北唐瑾唤她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惊,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一双雪白的面颊已经染上了嫣红,羞怯得低头,等着北唐瑾说话。
北唐瑾瞧了她的面容,便知道她是为何如此了,笑道:“你去将小库房那两支千年人参拿来吧。”
苏桃闻言,赶忙去了,藏锋不知北唐瑾为何要突然拿出人参,不由得有些诧异。
北唐瑾笑道:“这两支人参全当我的一点儿心意了,你知道,我这个身份是不宜亲自探看的,因此这人参还是由你带回去罢。”
北唐瑾是闺中小姐,今日邀请藏锋已经是极为勉强,况且,藏锋虽是北唐洵的部将,藏家和北唐家也并无什么来往,因此她若是前去更显得唐突了,藏锋知道这一点,可是,送两支千年人参,这礼物着实太贵重了吧!
“玉容将军,这礼物末将可不敢收,您还是……”他嘴拙,不知如何推拒。
北唐瑾却是笑道:“你同我出生入死数年,送这样的礼物也是应当,你若是今日不收,可是我有失礼仪了。”
藏锋辩不过北唐瑾,也只好收下了。
北唐瑾又道:“既然家中还为选定人,我倒是可以做个媒人了,我家有个妹妹,仰慕将军英勇无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
藏锋一听,竟是北唐家的小姐,不由得大惊道:“藏锋不敢高攀!”
北唐瑾“扑哧”一笑,道:“什么高攀低攀的,她是我父亲的义女,若是你愿意,等老太君的生辰一过,便将此事订下来,从此,北唐家同藏家也是亲家了!”
“这……”虽然这是好事,但是藏锋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北唐家的小姐。
见藏锋一脸的为难,北唐瑾又调侃他道:“莫不是将军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因此看不上我家妹妹?”
“不不不……”藏锋赶忙摇头,他怎么会看不上北唐家的小姐?
只是他摇头的时候,苏桃气得直跺脚,真是枉费了她这么多年的心意了!
北唐瑾被藏锋的傻气逗笑了,道:“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要收苏桃为义女,想为她找一家好亲事,今日找你来就是问你的意思的,若是你不愿,我也只好另选他人了。”
北唐瑾转变如此快,藏锋还没有跟上,心中一愣,又是一喜,然后是不知如何说话了。只是支支吾吾,道:“我……”
北唐瑾知道他嘴笨,于是笑道:“你若是愿意啊,等老太君的生辰过了,你便差媒人前来,咱们好好商议商议这门婚事。”
藏锋虽然尴尬,但是也明白北唐瑾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藏锋便回禀家母了。藏锋告辞!”说罢,竟是落荒而逃了。
北唐瑾瞧着藏锋魁梧的身躯,这么一个大男人在沙场上生死不变色,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会害羞,真是有意思了。
苏桃在外面听着,自是欣喜,北唐瑾将她叫了进来,道:“既是听见了,便回去舒云斋吧,规矩还是要好好学的,不然如何为人妻子?”
苏桃谢了北唐瑾,便退了出去。
只是,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赫连氏的耳朵里,翌日一早,北唐瑾请安的时候,赫连氏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问及此事,面容冷凝。
北唐瑾显得有些慌乱和害怕,道:“是阿瑾唐突了,阿瑾只是想,这么好的事情,不能让他人捷足先登,于是……”
王元香还是头一次瞧见北唐瑾如此害怕,素来的伶牙俐齿也变成了拙嘴笨舌了,笑道:“母亲,这件事情啊,原不怪阿瑾,这么一门好亲事没有订下来,恐怕觉要睡不好了!”
赫连氏却是眼睛一厉,道:“再过一日便是我的生辰了,等着那日再说也不迟,昨日便将人请过来了,这要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北唐瑾不敢说话,只等着赫连氏消气。
王元香道:“阿瑾左右也是一名将军,也是私下邀见,想必也没人瞧见,这藏锋将军也经常来北唐府,除了北唐家的人,外人倒是不知晓的。”
“怪不得她会如此,原来是同你学来的!”赫连氏冷冷得说道,一点也不给王元香面子。
王元香接连碰壁,心道奇怪,她如此说并没有错,老太君怎么将当年的事情拿了出来了?
北唐瑾听着,心道好笑,王元香当年看上了北唐洵,便是寻死觅活也要嫁到北唐家,说是就是在北唐洵身边当一个丫头她的原因,卫国公夫人也是现在的何太君无法,只好将王元香嫁到了北唐家,后来成了平妻,今日赫连氏的意思就是说王元香当年没有大家闺秀应当有的体面和礼仪,使得北唐瑾也受到影响。
“祖母息怒,这件事原是阿瑾的不是,母亲疼爱阿瑾,您不要迁怒于母亲啊!”北唐瑾赶忙又认错道。
“哼!亏你同永昌公主相处这么些个时日,竟然还是不懂规矩,等过了我的寿辰,你便也不要进宫了,好好在在家中学学规矩吧,以免出了门,丢了北唐家的脸面!”
赫连氏这话说得极重,俨然是指着鼻子骂北唐瑾竟给北唐家丢脸了。然而,依照赫连氏的脾气,被斥责已经是轻的,因此北唐瑾只是低头听着,并不敢辩驳。
王元香虽然也被赫连氏斥责一顿,但是瞧见北唐瑾被斥责得更为厉害,心中也是爽快的,这个丫头竟是这样不懂规矩,她以前的提防倒是没必要了!
北唐茹也在嘲笑北唐瑾,北唐瑾虽然战功卓越,可是这是在北唐府,又不是在战场上,只有懂得规矩的人才能站稳脚跟,她屡次令祖母生气,这日子以后怕是更为不好过了。
赫连氏斥责完北唐瑾以后,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回到听雪阁的时候,秋荣一脸的担忧,道:“小姐,您明知道老太君最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了,您怎么还故意为之啊?”
昨日她就十分诧异,小姐明明知道,私自见藏锋是于理不合,可是小姐却是执意如此,今日果然被斥责,好在没有被责罚。
北唐瑾听闻,却是微微笑了起来,道:“祖母的确是不喜我,可是见到我那好母亲的嘴脸,恐怕是更加厌恶的吧!再有便是,这可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秋荣越听越是糊涂,什么推波助澜的好机会?
北唐瑾知道她不明白,笑着解释道:“想必今日之事一出,王元香便会放大了胆量出手了吧!她既然精心安排,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好不赏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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