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瑾认真倾听,并未回答夏莎。
接下来是一阵沉闷的铁门撞击的声音。
“母亲,您怎么来了。”是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是何老太君?”北唐瑾见到何老太君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卫国公的声音她十分熟悉。
夏莎笑着点头,目光看向那暗黑的一片,“这可是一个别样的母亲。”
北唐瑾挑眉,“别样???”是什么样?
夏莎笑道,“或许待会儿就有答案了。”
“先将这些酒菜摆上吧。”何老太君命左右的婢女将食盒打开,摆了一桌子酒菜。
卫国公则是狐疑得瞧着自己的母亲,“您去见太后娘娘了?”
何老太君已经坐下来,“先坐吧。”
卫国公顺从得坐下,何老太君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小菜放到卫国公的碗里,并亲自为对方倒了酒。
“你整日为了家族忙碌,我们母子好久没有聚在一桌子上吃饭了。”何老太君声音淡淡,面色却是慈爱极了。
仿佛他们正在自己的家中享用美食一般。
“母亲,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无能……不能为您尽孝了!”王献倏然跪在何老太君的面前,老泪纵横。
“儿子愧对母亲,愧对王家,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王献垂首磕头,砰砰直响。
何老太君只是看着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头磕完了,才道:“起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王献顺从得点点头,“母亲说得是。”
“坐下来吧,咱们好好吃了这顿饭,不要浪费了我准备的这一桌子菜。”何老太君的表情极为专注,在碟子上来回动着筷子。
王献却是一怔,目光盯着满桌子的菜,“您亲自做的?”
何来太君笑得十分慈爱,夹了一块儿白玉的豆腐,放到王献的碗里,“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吃豆腐,尤其是用熬好的鸡汤,小火慢炖。”
“母亲,您还记得。”王献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何老太君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她仰头看着牢房的顶部,仿佛在想象当年的事情。
“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何老太君回忆着。
“那时候你父亲身边女子无数,我又身份低微,出身寒门,当家主母的位置怎么可能轮的上我?可是老天有眼啊,你姐姐夭折以后,你父亲便渐渐冷落了我,我以为再难有孕,谁知道竟意外怀了你。”何老太君的笑容越发柔和。
“你是王家的第一个男子,自然是王家的长子,顺理成章应当袭了爵位。可惜,母亲当年只是一个妾,你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子,除非那些女人产下的男婴都死了,才能轮的上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何老太君面色发狠,然后又变得柔和,看向卫国公,“我的儿,那些日子咱们母子相依为命,母亲因为有了你,也才能在白氏死后成为当家主母,这是你给母亲的福分,也是我们母子的福运。”
王献静静得听着,一直点头,眼眶发红,想到当年的种种,他们也是如履薄冰,母亲曾经从火场不顾自己的性命将他救出来,他误食了带毒的点心,母亲整夜陪着他度过难关。
“当年倘若不是有你,我真是不知如何熬过那段日子,我的儿啊,咱们母子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福德也是连在一起的。”何老太君感叹。
她又倒了一杯酒给王献,然后又住满了酒液在自己的杯子里。
“这么多年咱们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何老太君笑。
王献却是一阵摇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局面,已经走上绝路了。
“我的儿啊,你不要担忧,母亲一定会救你。”何老太君的笑容越发慈爱。
王献却是不解得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这是死牢,您不能冒险!”
何老太君笑了笑,“我一个老太婆怎么能冒险呢?我的儿,你不用担忧,母亲无需冒险。”
卫国公更加狐疑了,“那您预备怎么做?”
何老太君笑道:“待会儿你便知晓了。”
卫国公仍是不能明白,这个牢房戒备森严,即便是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卫国公竟有这样的过往,怪不得这般老谋深算,原来小时候就在算计别人了,这把年纪便是老狐狸了。”夏莎听到这里,一阵笑。
“阿瑾,你这个舅舅倒是挺孝顺得嘛!只是,他自己这么孝顺自己的母亲,却害死别人的母亲,真是太恶毒了,该死,该杀!”夏莎环着手臂表情认真,仿佛在思量怎么杀了这恶毒的卫国公一般。
北唐瑾却是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说,何老太君一把年纪,怎么将自己的儿子救出去?就凭着她带来的这几个人么?”这些人连牢房都出不去!
夏莎笑道,“阿瑾,你不觉得这个何老太君很奇怪么?”
“奇怪?”北唐瑾眉黛一蹙,“仿佛的确是十分奇怪。”北唐瑾的目光停在夏莎的脸容上,“莫非你知道些什么了?”
夏莎笑道:“一些小事而已。”
“关于何老太君的?”北唐瑾挑眉。
“不过是一些来历罢了,听闻这个何老太君是艺妓出身,不是什么正当人家,因为长得貌美被王献的父亲看重,赎了身,身份也改成了良民。可惜,这到底是从烟花柳巷出来的,总是不能摆脱那种风尘之姿,长得再美,不久就被卫国公厌倦了,扔在一边。听闻后来产下一女婴,一个月便夭折。”
夏莎抚摸着白腻的下巴,“后来据说是一直被王献的父亲冷落,可是有一日王献的父亲醉酒,竟在王家地窖里就……”夏莎说道这里,一脸的爱昧之色,瞧着北唐瑾,北唐瑾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无意同夏莎争执,直接问道:“人怎么会跑到地窖里?”
夏莎摇摇头,耸了耸肩道:“不晓得,只是后来便有了王献,可是听闻当年王家发生一场奇案,十分古怪。”
“什么事情?”
“王家的大夫悬梁自尽了!无缘无故的!听说是被人杀死的,但是毕竟发生在王家,也是丑事,后来便封锁了,但是最蹊跷的是,这个大夫是当年为何老太君诊过脉的大夫!“夏莎的语速缓慢。
“你的意思是说,王献不是老卫国公的儿子!”北唐瑾被这一消息震住了!难不成何老太君当年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竟然和其他的男子私通了,这才有了王献?
可是,她的这位舅舅跟老卫国公长得倒是很相像啊!
“只是传言而已,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晓是真是假,但是说当时何老太君被冷落,极少能和自己的夫君接触,想要一下子怀上,真是不容易啊……”夏莎笑得极为猥琐。
北唐瑾却是摇头,不太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生下孩子竟然同别人私通?这简直是太有违伦理了!
“这不太可能吧?”有女子这么糟蹋自己的么?
夏莎却是笑着道:“阿瑾,有些人被逼上了绝路便会强迫自己做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但是有些人天生高傲,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委曲求全,你是后者,自然不能明白有一种人被逼到绝路上,会轻贱自己。”
“其实,也未必是轻贱,你情我愿也是未可知的!”夏莎的笑容更加妩媚动人。
这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何老太君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只有一件事,母亲没有如你所愿,你是不是此时还怪母亲呢?”
王献一听,心中一惊,恐怕是他母亲已经知道了郑家老夫人寿宴上发生的细枝末节了吧!是谁讲给她听的?
“儿子从未怪过母亲,儿子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儿子好。”王献如实答道。
虽然当年他同她青梅竹马,可是,母亲不喜欢她,他也只能另娶别的女子了。
“你错了,我的儿,当年母亲不让你娶了你喜欢的女子,是母亲为了自己着想,怕你娶了媳妇忘了娘!”何老太君如实说出自己的当年的想法。
卫国公一震,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您……”
虽然他早知道母亲的意图,可是,却未料到她会如实告知,虽然时隔二十多年……
“哎……”何老太君一阵叹气,“你是我身上的肉,我怎么能看着你喜欢别的女子呢?那个女人出身高贵又怎么样?我就是不要她得到我的儿子,我要她不得好死!哈哈哈……”何老太君倏然笑了起来,仿佛得了疯病了一般。
北唐瑾听到这里,不禁一震,“竟然是这个缘由!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
北唐瑾的面容越发冷凝,“原来卫国公是推己踱人,他自己的母亲如此将他视为骨肉般疼爱,卫国公便觉得太后娘娘也是如此疼爱明王的,于是,暗中引着明王去排了一处关于我的戏,就是想要太后娘娘觉得,明王是多么喜欢我,进而太后便会记恨我,就好像是,是我北唐瑾抢走了她心爱之物一般痛恨!”
“原来如此!真是好狠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