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殿下的意思是要玉容输棋给您,还是您预备输棋给玉容我?”北唐瑾收敛了怒意,倏然微微含笑道。
北唐瑾此时面上没有蒙着面纱,她一笑的时候,越发显得她的面容艳丽了几分,只是那分艳丽消失得也极为迅速,凤晰琀见了,不觉叹息,她啊,总是这样的假笑,一点儿也不真实。
她怎么不若跳舞时那般笑呢?即便仿佛是猝了毒一般,但起码是有几分温度的,她现在的笑意,显然是冰冰凉凉,透人心骨,令人极为不舒服的。
“既然玉容不愿,我也不勉强了,不若玉容陪着我喝会儿茶吧,我有些事情同玉容谈谈。”他方才说下棋,不过是开个玩笑,想要看看北唐瑾是什么表情,此时看来,她跟那日寿宴一样,已经懒得应付他了,她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做了某种决定,因而才不想在他身上白白浪费心神了。
至于她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俨然是她已经将他归为敌人,再怎么虚以逶迤也改变不了什么,所幸就不必周旋了。
只是,她这样想并没有什么错,而且,他几度也对她起了杀心,可是此时感觉着她这般的态度,竟是十分不爽快。
应当是没有人愿意被一个人不耐烦得对待吧,更何况,他本是一位王爷,比她位分高。她恭敬敬也是应当,可是她此时看起来却是肆无忌惮了。
北唐瑾垂眸,掩饰诧异的神色,原来凤晰琀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既然如此,明王殿下请。”她面色又开始极为恭敬起来,将凤晰琀引向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里早就铺好了厚厚的毡垫,小桌子上更是摆好了茶点,又有烧得极旺的炭火以及填了香料的香炉,周围的景色宜人,再加上这些精心准备的小摆设,更显得既雅致又舒适了。
两人落座,凤晰琀随意寻了一个地方一靠,面色平静如常,甚至是连那优雅的笑意也收敛了。北唐瑾则坐到小桌子旁边摆弄着茶杯,倒了一杯茶,神色恭敬得奉给凤晰琀,道:“明王殿下请喝茶。”
凤晰琀只是瞧着她动作,却是不接那茶水,面上微微含笑,望着她。
北唐瑾本是低着头恭敬得将茶杯微微举起,半晌也没有等到凤晰琀反应,她狐疑得抬头瞧着对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却对上他半含笑意的眸子,那双眸子漆黑如墨,闪着流光溢彩,宛如最光滑的墨玉,却又是宛如一个漩涡,只将人卷进去。
他的神态还是那般慵懒闲适,俊雅雍容,可是他的嘴角却是翘起诡谲的弧度令人心尖微微发颤。
这是什么表情?北唐瑾迅速垂下睫毛以掩饰微微的惊惧,又重新道:“明王殿下请用茶,这茶若是凉了不好喝了。”
见她又重新低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眼中的神色,凤晰琀微微一笑,伸出手,却是不去接她手中的茶杯,而是攥紧她一只玉手。
北唐瑾的手指明显微微一颤,若不是她早有防范,茶水定要洒了出来!
她面色微恼得瞪着凤晰琀,道:“明王殿下这是何意?”
凤晰琀的面色优雅依旧,声音却是颇有蛊惑人心的色彩,道:“玉容你说,若是你我这般被人瞧见,你是不是便要嫁给我了?嗯?”他的声音极为动听,又少有得多了几分的柔色,令人听了直觉心魂一荡。
然而,北唐瑾素来冷漠,面带讥讽,道:“明王殿下这是故技重施么?这招已经不好用,你不会自讨没趣吧!”
凤晰琀根本无意迎娶她,他如此不过是戏弄她而已,更何况,即便是凤晰琀抽风想要娶她,也要过皇帝那一关,而皇帝根本就不会答应,因此,凤晰琀如此作为,不过是说明此人无聊至极!
她竟然直接又恼了,而且如此凶狠,俨然一个发狂的小狼一般,露出她雪亮的獠牙,仿佛要跟他宣战一般。
北唐瑾她不知道,她越是如此,他觉得她越是有趣极了。
因而,凤晰琀又笑道:“玉容忘了,方才你可是用这一招将你那五妹妹塞给凤琰的。因而说明,这一招极为好用,即便是皇帝陛下也是不好说什么的,不是么?”
凤晰琀的笑意越来越深,墨玉般的眸子也越来越亮,他望向北唐瑾的神色也是越来越得意,她觉得她做事不留痕迹,可是她今日的作为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
北唐瑾面色惊惧,神色奇怪得打量着凤晰琀,倒不是他能逼迫她要嫁给他,而是,他竟是洞察了她今日所为。
趁着北唐瑾惊惧的神色,凤晰琀又笑道:“凤琰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将你家五妹妹塞给他,皇帝陛下若是知道此事,定是对凤琰心生怀疑,凤琰跟兵部尚书府扯上关系,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一个应对不好,凤琰的小命就丢了,玉容,你说,我说得对不会?嗯?”
北唐瑾越发怪异得盯着凤晰琀,对方俊逸非凡的面容,那般雅致脱俗,可偏偏说着这样极为狡诈的话,他真是白白拥有这一张好皮囊。
“明王殿下猜的不错,凤琰此人圆滑世故,长袖善舞,觊觎皇位已久,可是陛下偏偏极为相信此人淡泊名利,因而,为了为大殿下铲除宿敌,玉容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北唐瑾很快恢复了平静的面容,从容答道。
但是她这平平常常的话,却是能根据凤晰琀的回答解除她很多的疑问,若是凤晰琀稍有不慎,便会透漏潜在的秘密。
凤晰琀神色微凝,问道:“玉容要为大皇子下铲除宿敌?可是大皇子并无帝王之才,玉容怎么会甘愿辅佐他?”
对于凤晰琀的话,北唐瑾微微凝眉。
凤晰琀竟是如此谨慎,这句话问得看似简单,却是半分她想要的讯息都没有透漏出来。
她本是有几个疑问,其一,凤晰琀的立场,到底是不是站在凤英这边?其二,他和凤英的关系是亲还是疏?其三,花涧月手中的兵马到底是做这么用的?
然而,凤晰琀这样的表情,这样的问话,却是半分他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透露,直接将问题朝着她抛过来。
“大殿下既是长子又是嫡出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玉容甘心辅佐,这又有什么奇怪呢?这本是顺应天意的事情?明王殿下不这么觉得么?”北唐瑾微微含笑,不慌不忙得答道,却是又抛出一个探路灯。
这个问题一出,凤晰琀回答是与不是,她都能根据他的态度和表情判断其最终对大皇子的亲疏远近以及其是否支持大皇子为帝王的态度。
然而,凤晰琀却是浅淡一笑,慢慢直起身子,笑容越发深沉,道:“玉容这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了?”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北唐瑾,墨玉的眸子越发漆黑如深沉的夜色。
北唐瑾明显得感觉到压迫感,但是,她并不惧怕凤晰琀,只是平淡一笑道:“皇帝陛下的确是有意赐婚玉容同大皇子,因此,即便是你我这般被人瞧见,皇帝陛下也会想办法阻拦玉容同您的婚事,况且,殿下不会忘了济宁侯府吧?”北唐瑾的笑意也越来越深,语气平淡,却带着威胁。
济宁侯府同她有婚约,皇帝为了毁了这门婚事不惜将整个济宁侯府铲除,可见皇帝的决心,因而,到了明王这里,不应当有太大的意外,即便皇帝宠爱明王,可是,毕竟大皇子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孰远孰近,皇帝陛下还是分得清吧?
这样的威胁,凤晰琀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但是,他还是面容雍雅依旧,道:“玉容怎知皇帝陛下一定会阻拦你我的婚事呢?没准儿他乐见其成呢?”
“呵……”北唐瑾明显面带嘲讽之色,道:“玉容之所以知道皇帝陛下会阻拦,那是因为您不是皇帝陛下亲生,再者,大殿下可是皇后娘娘所出,陛下自然是更偏向一些。”
面对北唐瑾的嘲讽,凤晰琀不以为意,微微低下头,靠近对方,如此姿势,一个低头,一个仰面,两人间的距离不足寸余,呼吸可闻,看起来姿势极为暧昧,尤其是凤晰琀身上那淡淡的兰花香味扑面而来,带着不小的压迫感。
对方的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又是如此俊美,换了一般的人不是呼吸不稳便是被凤晰琀的脸迷惑了,然而,北唐瑾是什么样的人?再加上她素来冷清,对于美色根本就是无感的,因而她的态度极为从容淡然。
她只听见凤晰琀吐气如兰得在她耳边说道:“那玉容觉得陛下更爱皇后娘娘一些,还是对我的父王情意更重一些呢?”
“这……”这还真是不好判定,这两人一个是皇帝的爱人妻子,一个是他的知己兄弟,别说是她不好判定,就是皇帝自己都判定不出来吧?
“可您毕竟不是您的父王,不是么?”北唐瑾微微含笑。
“可是大皇子也不是皇后呢,不是么?”凤晰琀原样踢给北唐瑾。
“大殿下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北唐瑾丝毫不相让。
“我也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凤晰琀得意的笑。
这时候,北唐瑾才发现,他们这样争下去根本没有什么结果,因而又笑道:“可是,玉容身后是北唐府,拥兵二十万,明王殿下该不会不知道陛下想要这些兵马做什么用吧?”
“自古兵马都是陛下用来维护政权的,这个玉容怎么还来问我呢?”凤晰琀的眸色深沉,望着眼下女子如雪的容颜,越近的距离越近发现她的肌肤越是滑腻如羊脂白玉,剔透宛如新荔脱壳,竟是精美的没有一丝的瑕疵,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人闻了舒服极了。
因而,凤晰琀也的确是微微阖上眸子,轻轻嗅了一鼻子,那幽香只达肺腑,清绝动人。
他嗅了一鼻子的幽香,又轻轻地慢慢地将气息吐在北唐瑾的面上,是清清的,淡淡的兰香。
他的面色是那般悠闲又享受,嘴角更是得意得勾起,长而细密的睫毛更是在北唐瑾的眼前眨动,充满了挑衅和张狂,以及诱惑。
北唐瑾微怒,她本觉得凤晰琀只是给她一点儿压迫感,万没有想到,这样出格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如此痞子流氓的作为他堂堂王爷竟然也会做!偏偏还是这般从容优雅的姿态!
真是令她始料未及!她直到此时才认清了对方的本质!
活脱脱一个痞子,竟做无耻下流的事情!
男子馨香逼人的气势如此靠近,两人都是浓密纤长的睫毛,此时互相对视,几乎能数清对方的睫毛,甚至是微微一动,双方的睫毛便会互相擦过彼此的肌肤,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又仿佛是在互相较劲儿!
北唐瑾此时的确是有些后悔了,后悔凤晰琀先前靠近的时候她那般骄傲没有闪躲,以至于此时两人这般姿势,他手指握紧她的手臂,她微微半蹲着膝盖,她此时唯一能退缩的余地便是再蹲下一些身子,然而,这个动作稍有不慎便会使得茶水溅出,之所以不作这样的退缩,其一是因为她的膝盖有些僵硬,轻易动作容易使得手中茶水洒落。
其二便是凤晰琀紧紧握着她的手臂,两人武功相差不远,再加上她旧伤未愈,她此时未必是他的对手,因而,凤晰琀如此用力,她是动弹不得,否则,茶水便会洒出来。
一旦茶水洒出来,两人都要去换衣裳,这一换衣裳可就麻烦大了,因此,这茶水说什么都不能洒出来!
“玉容如此美貌倾城,晰琀越来越喜欢了。”凤晰琀优雅含笑,眼眸倏然波光流转有些柔声慢慢浮现,北唐瑾本是与他对望,这样的柔声令她的瞳孔瞬间紧缩。
凤晰琀趁着这个时候倏然用另一只手环住北唐瑾的纤腰,然而,北唐瑾为了防止茶水溅出,立即稳住手上的动作。
凤晰琀就知道她生怕茶水溅出,因而故意手臂一收,拉近两人的距离,于是他们贴得很近,中间只多了一只茶杯而已,凤晰琀并不觉得这茶杯碍事,望着怀中的佳人嘴角轻勾,睫毛慢慢垂下,望见她粉嫩如桃的樱唇以及如玉石雕刻的琼鼻倏然觉得心魂一荡,眸色开始有些迷离起来。
北唐瑾方才的注意力都在茶杯上,此时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憋屈的姿势,一不小心摔倒不说,还被凤晰琀占了便宜,她即便是感情再迟钝也知道凤晰琀如此这般是要做什么。
因而,她不觉惊惧,望着一点儿一点儿靠近的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容,她只想对方只是开个玩笑,而且,凤晰琀毕竟是一名王爷,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他这般行径太过出格了!
再任性妄为下去便是又出格又太过分了!
北唐瑾惊恐得望着他的靠近,心中默默祈祷着,终于看到对方的面容停止靠近,那双眸子慢慢张开,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慢慢抬起,露出墨玉般光润的眸子,那眸子深沉墨黑,笑意微含,嘴角又是那抹充满诡谲又调皮的弧度,声音更是出奇的蛊惑动人,道:“玉容你说,若是我这般做了,你会不会甘愿嫁给我呢?嗯?”
甘愿?笑话,他如此无耻的行径,她怎么会甘愿,因而,北唐瑾愤恨得说道:“即便是落发为尼我也不会嫁给你!因此,您还是不要动这份心思为好!”
凤晰琀闻言,本是微笑的脸容笑意慢慢收敛,眼睛里的温度更是一点点降温,面上更是慢慢由怔然变得僵硬微白,薄怒慢慢爬上眉梢,她竟是宁愿落发为尼也不愿嫁给他么?他有这么不堪么?凤晰琀恼怒!
可是,很快,他又慢慢收了怒容,轻轻笑了起来,道:“若是玉容落发为尼,那么宣宁侯府可是要……”他的嘴角得意得弯起,夏莎说,宣宁侯府是她的弱点,那么,以此威胁她定是有用的,不是么?
北唐瑾果然微微变色,她琢磨不定凤晰琀的心思,但是,她知道他这是威胁她,然而,凤晰琀真是想要娶她为妻么?
不!绝不可能!这位王爷潇洒自如惯了,前世的时候,她听闻皇帝曾多次向明王提过婚事,都被他拒绝了,可见,他并不想及早成婚,那时候他已然有二十几岁了吧?此时才他才十八岁,更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因此,北唐瑾觉得,她应当从这一点上赌一把!
因此,她也慢慢笑了起来,面色从容,道:“殿下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玉容,想要为了玉容放弃大好河山和自由之身吧?原来殿下竟是对玉容如此用心,那玉容真是感动不已啊!”她说着故意将身子贴近了凤晰琀几分。
同时她又注视着对方的表情变幻,果然发现他的面色微惊,然后便是手臂骤然缩回去,北唐瑾对此早有准备,她后退一步,稳住茶杯,只是她还没有站稳的时候,便看见凤晰琀面色极黑得拂袖而去,竟是动作极快,头也不回!
北唐瑾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啊!幸好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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