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见龙在田（一）
第四节见龙在田（一）
建安三年（公元197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平舒
大雪之后，不论是西面的恒山，还是北面冰封的桑乾水，满眼都是一片银白色，雪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刺的人眼睛难受的很。
在山河之间，大队的骑兵策马挽弓，在鹰犬的协助下，拼命追击猎物。平常威震山林的虎狼豹熊等猛兽都只剩下逃命的份。
“阿亮，不要射那个麋鹿，把他留给彦龙。射那个野猪，对，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
杨飞一边策马在雪原上飞奔，一面大声对旁边的董亮呼喊，两人的手脸都被冻的红彤彤的，斗篷在背后拉成长条。
“彦龙，快射！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杨飞等人的招呼，在侧面围猎的孙资赶紧放箭，一箭射在麋鹿的脖子上，长着一双大角的麋鹿如遭雷击，一个跟头翻到在地，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四肢。
“彦龙，过来歇歇罢，让小儿郎们去亮亮本事。”
“呵呵，好的，主公！”
听了杨飞的话，跑的浑身热气腾腾的孙资甩了把汗，勒马来到山坡上，杨飞与史阿、董亮等近卫正在这里歇息，史阿正指挥近卫把杨飞他们射的野兽拴上皮绳，用马匹拖过来，大家看见呲牙咧嘴的虎狼尸体，都是兴致盎然。非常开心。
控制代郡、上谷二郡后，杨飞一面命令裴绾和张既飞马赶来接任新职，一面命令孙资、徐晃二人暂时代理太守之职。同时还命令庞德营和亲兵营沿桑乾水西进，通过雁门返回晋阳大营，自己则带领近卫继续留在代郡，徐晃率领所部驻扎代县警备两郡。前些天裴绾（代郡太守）、张既（上谷太守）、柳孚（代郡郡丞）、祝公道（代郡郡尉）、李义（上谷郡丞，上谷郡尉为杨干。徐敏接替他的职务为护军司从事。）等人带领文武官吏和经济学堂毕业地学生赶到两郡，正式接任。从郡府到县廷的各级官府开始正常运转，不论是杨飞、孙资、徐晃都歇了一口气，杨飞平日除了访问两郡贤达，安抚人心，间或处理一下秘书曹从晋阳转送来的公文，就是带领近臣打猎消闲，日子过的十分惬意。虽然大家都催他赶紧回晋阳，他却一直不置可否，继续留在平舒。
“阿亮，过来歇会儿！”看见董亮跟着黄晟、朱穆等年青近卫一起剥皮卸肉，不由想起了在太华山的日子，一阵温情涌向心头，手指下意识的婆娑了一下那个猪头扳指。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在我膝盖上打闹，夜夜拥挤我被窝的那个调皮蛋一眨眼已经成了十八岁地小伙子，都已经娶了妻子，成家立业了。
“使君，事情？”董亮把满是油和血的双手在裤子上随便抹了两下，来到杨飞跟前。他在大家面前一直都是称呼杨飞地职务，不论是杨飞还是他本人不想因为私人关系而有特殊优待的地方，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杨飞慈爱的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问道：
“阿亮，你到我身边多长时间啦？”
“嗯，三年？三年多了。”董亮不知道叔父为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
“是啊，你是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我们大败白波匈奴后加入近卫的。那我问你，你在近卫三年，都学到了那些东西？”
董亮略微思考了一下。兵法武艺各个方面都回答了一些。杨飞认真听着，只是含笑不语。待他说完，才笑道：
“是啊，你是学了不少，可是连自己的饭量都没有搞清楚啊！”
听了叔父地话，董亮腾的脸红了。原来董亮和其他年青近卫一样，打猎后吃饭都爱吃肉，虎狼麋鹿这些野物的肉特别好吃，大家都是拼命抢。有时手里抢了好几个骨头，最后都吃不了。而杨飞对于浪费食物是十分痛恨的，只好自己带回去，冻的象石头一样，拿刀砍的砰砰响，闹出不少笑话。
“事事留心皆学问，吃饭也是一样，你天天吃饭，自己的饭量应当很清楚啊，要尽量做到吃多少拿多少，讲究适当两个字。”
“是，叔父！”对于叔父兼使君的杨飞地话，董亮只有答应的份。象这样的训话，杨飞经常进行，不分巨细，对董亮要求很严格。当然大家都清楚，杨飞面上对董亮很严，实际骨子里很亲，毕竟身边就这一个亲人啊。
“其实你虑事不周，除了年纪轻、经验少外，就是缺少磨炼。”
“磨炼？”董亮不明白，自己追随叔父三年多，东征西讨，走过地路恐怕都有几千里了，这还不叫磨炼？杨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
“我说的磨炼，指的是独当一面地磨炼。你在我身边，事事都有我和史阿他们考虑，不用你操心，所以考虑问题就简单点，这不怪你。我已经想好了，广昌还少一个县长，我决定派你去。让王晨（讲武学堂教谕王旭的弟弟。）和黄晟去给你作副手。”
“好哎，好哎！”董亮一听高兴坏了，那个年轻人不想独当一面啊？就是旁边的黄晟也是一样，一年前还是个四处流浪、怀才不遇的士子，不过一年就成了一县之尉，六百石的地方父母官了，多棒！
“请使君派给我们两百骑兵，我们保证把广昌县防备的滴水不漏，袁军要是敢来，管保他有来无回。”
董亮、黄晟两人信誓旦旦的向杨飞表态，因为他们也知道位于平舒县南面一百多里地地广昌县以前是属于中山国的一个边县。刚好处于飞狐道的南口，亲兵营攻占飞狐道地时候，顺手拿了下来。占领中山国地阎柔、鲜于银二人不知道是畏惧杨飞骑兵的威力，还是感激杨飞将阎志和他们地家属送了过去，一直对杨飞占领广昌一事不闻不问，就这样搁置下来了。但是由于广昌地处上谷、涿郡、中山三郡国之间，特别是被涿郡和中山国三面夹在中间。虽然南面和东面都有长城掩护，但周边形势十分严峻。杨飞也只是在那里驻扎了一队骑兵，维持秩序，侦察敌情而已。此次杨飞要派他们到那个地方，两人当然知道是要以此作为跳板进攻冀州，各项工作中军事要放在首位地。
“两百骑兵？想的美，我只能派小黑、小青两个护送你们去。”
“啊！”两个人就算是胆子大，但只带领五十个人两只狗防守那么一个三面皆敌地地方。甚至连冒险都算不上，只能说是送死，虽然不论人和狗都比较勇猛。
“哼哼。不敢去，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杨飞板起脸问道。
“属下遵令！”两人心里是又紧张、又激动，赶紧答应了。看着两人脸色不断变化，一副紧张的样子，杨飞突然噗嗤一笑，笑道：
“你个小傻瓜。你自己手里就有一支七百多人的精锐骑兵，再说还有公明率领四千骑兵在你们后面作后盾，还要我派人啊？”
“那有啊，叔父？”董亮挠着后脑壳，有些尴尬的问道。
“真是不动脑筋，乌兰嫁给你的时候。他的父母不是陪嫁了七百多青壮奴隶嘛？这些人就是女子也可骑的劣马，挽地强弓，比袁绍麾下那些农民强胜百倍，怎么不是一支精锐骑兵啊？”
“哦！”两人恍然大悟，又问道：
“可是她们都留在平城了啊？”
“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过来了，估摸着现在应当到北平邑了罢。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也不能长久分开啊？”
听了杨飞的话，董亮毕竟脸皮嫩，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旁边的近卫和他很熟。都捂着嘴偷笑。
“回去准备准备，等莫延她们一到。你们就过去罢。”
“是，叔父！”听了杨飞的话，董亮轻声回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他正站在那里左右不是，难受的要死，突然见前面飞马跑来一个人，马蹄踏的雪花乱飞。
“禀报主公，徐将军亲自陪同公孙使君的使者关靖（字士起，太原人，幽州牧长史）、赵云来到，正在营寨大帐等候。”
“哦，哦！”杨飞听了后，眉毛一耸，连连点头，与身边地孙资对视一眼，送过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蹙眉苦思了一阵，突然觉醒，大声问那个送信的近卫：
“你说使者是谁？”
“回禀主公，是公孙瓒帐下的长史关靖和军侯赵云。”
“赵云？可是那个常山赵子龙？”杨飞大叫一声，差点从原地蹦了起来。对于赵云他简直太熟悉、太喜欢了，哪一个看过的《三国演义》的人会不知道赵云呢？他只知道赵云在公孙瓒处，具体情况也比较清楚，但却没有想到会真地见到赵云。
“这个，属下不知道。”近卫有些尴尬，留守的朱寓只是命令他飞马来报杨飞，至于两个使者的具体情况他那里能够得知，能说出两人的官职，已经算是比较留心了。
“快，快，把马牵过来，我们立即赶回去。嗯，嗯，还有命令今天大排筵席，招待赵将军。”
杨飞非常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全然不似平常的沉稳作风。旁边的孙资、史阿、徐敏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心道赵云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侯而已，比起公孙瓒帐下的刘纬台、李移子、乐何当这些二混都差了一截，更别说公孙瓒的心腹关靖，两人不论是从地位还是亲信程度差了十万八千里，明摆着这次的正主是关靖，赵云充其量不过是个保镖而已，叫他使者那是客气。当大家这么想时杨飞已经绝雪尘而去。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只好立即跟了上去。史阿、徐敏二人各留下几十名部下处理猎物，自己带着大队近卫和护兵扈从而去。
“赵将军在哪里？子龙在哪里？”
杨飞一进大帐，来不及脱下沾满雪花地狐皮大氅，就立即追问仓惶从皮褥上爬起来地徐晃、朱寓两人，这一下把兴冲冲迎上来的关靖弄地十分尴尬，他还以为杨飞这么激动是为自己呢。不由脸色有些不高兴。
“哦，主公。这位是赵将军。”徐晃令司马钳耳莫于照看兵马，自己把关靖、赵云二人以及他们的一百名扈从骑兵陪送到平舒，当然熟悉，而且看关靖不高兴就主动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
徐晃、朱寓从背后拉出来一个人，一见之下，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杨飞惊讶的张开嘴半天合不拢，连赵云向自己见礼都忘了回。
因为。面前地赵云虽然身高八尺，容貌雄伟，身材壮硕，气宇轩昂，但颌下洒了一副又黑又亮的胡须，额头多有皱纹，不仅看起来一副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地样子，面相比杨飞还老了好几岁。与杨飞心目中那个白马银枪，面容英俊，出入百万军中如等闲的小将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见到心目中的青春偶像竟然是一个皮黑年老的中年人，怎么能不令人万分惊讶、张口结舌？由于杨飞心里先存了个主观臆断在里面，所以命令细作打听地都是赵云的其他情况。却不知道他老成这个样子。反差实在太大了，杨飞也顾不得部下对自己失态使来的眼色，又立即拉着赵云粗糙的双手，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足下可是常山真定人士，字子龙？”
“贱名竟辱使君之耳，惭愧惭愧！”
赵云对于杨飞地反常举动也感到莫名其妙，看到他举止轻浮无礼，与自己听说的那个扫荡百万军如等闲、镇定自若的统帅形象大不相符，心里颇有轻视之意，心里暗道：杨飞虽因缘际会。称霸一方。也不过如此。看来天下只有刘使君才是真正的英雄。但毕竟杨飞一片热诚，加之地位崇高、势力庞大。也不好推却。
“主公，这位是关长史。”孙资一见杨飞竟然直接拉着赵云的手向主位大步走去，赶紧大声提醒，杨飞这时也冷静下来，拉着赵云的手，热情的和关靖打起了招呼，关靖虽然没有才能，而且心胸狭隘，自杨飞以下心里都看不起他，但却是公孙瓒的心腹谋士，职务崇高，地位重要，不能慢待。
杨飞拉着关靖和赵云地手一起坐到主座，亲热的和关靖拉起家常。他对于关靖、赵云二人的情况十分熟悉，甚至他们家院子里有几棵树，是树，养了只狗，叫名字，长样子，曾经时间得过病都一清二楚，所以和关靖聊得很开心，几句话就说的关靖心里十分舒畅，把刚才的一点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关靖是个饭桶，只是高兴，赵云在旁边却听的心惊不已，不由多看了杨飞几眼。
加上孙资、徐晃、史阿、徐敏几个人在旁边竭力凑趣，宾主双方倒也相谈甚欢，一直到酒菜上来，连饮数杯之后，关靖仍然是意犹未尽，一直到赵云连续咳嗽了十几声，他才正正颜色，从席子上爬起来，先和赵云向杨飞深施一礼，杨飞端坐回礼，关靖四周看看，说道：
“想来在座都是杨公亲信，外臣就直言了。我家主公派遣我二人来拜见主公，专为两家联合出兵进攻天命伪朝，瓜分冀州地事情。”
“哦。伯珪（公孙瓒的字）是个章程啊？”杨飞含笑问道，同时与徐晃、孙资交换一个眼色，他们二人同样含笑不语，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说。
“主公的意思是，请高将军率军出河内，使君率领大军出飞狐口，他从良乡出兵，先前后夹击消灭了涿郡的袁熙一万七千兵马，然后两路大军合并为一起，直下邺城与高将军会师。一旦消灭袁贼，河内、魏郡、清河、巨鹿、平原、乐陵六郡归使君，冀州其余五郡暂由我家主公代管。”
关靖说完后，一双黑豆眼直愣愣地死盯着杨飞地眼睛，杨飞稍微斜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不已，含笑道：
“伯珪这个计划真是气魄宏大，令人钦佩不已。不过”杨飞话音一转，继续道：“我军自三月出师，至于今九个月了，将士们连续战斗，疲惫不堪。更加上与鲜卑、乌恒大军大战数场，小战不计其数，精锐兵马损失殆尽，能够保住骨殖回到中原故土已是万幸，那里还有力量去进攻袁绍啊。”
“是的啊。我营中老兵十个里面活下来地连一个都没有，士起不要看我们顺利夺下上谷、代郡，那其实是碰巧阎柔、鲜于银二人刚好把主力兵马都带走了。君也不要看我营中有数千骑兵，就以为兵强马壮，其实那都是些老百姓，除了祸害乡里，啥都不会，我正准备按照主公的命令裁掉大半，这个样子那能和袁绍大军对阵啊？”徐晃也接着道。
“公明说的没错。我职在中枢，深知其中端地。外人只看我们赢了鲜卑人、乌恒人，占了上谷，占了代郡，一时风光无限，其实内里，不要提了。士起，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怕你笑话，真是连过夜地粮食都没有了。那里还能继续打大仗。要不然，主公那里需要把兵马都解散啊？”孙资看了杨飞一眼，也跟着诉苦。
“解散？”关靖异常惊讶，这个情报他倒没有听说。
“是的啊，并州地瘠民贫，加上战乱频仍，生民百不在一，大军都是靠河东在供养，可是河东毕竟地方有限，那里能养了那许多人？主公万不得以，才把投奔地鲜卑、乌恒人大多解散了帐，否则拿养活他们？”孙资说完双手一摊。
“哦！”关靖捻着胡须若有所思，他当然不是傻瓜，不会说听杨飞几个人诉苦就相信了，但至少说明了一个事情，就是杨飞目前还没有实力与公孙瓒翻脸，他要消灭袁军和公孙军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哦，那就太遗憾。我一定把杨使君的情况和意思带回去啊。”
“那就有劳了。哎！可惜了伯珪一片雄心啊！”杨飞长叹一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胜怅惘。对于中间杨飞地言行，关靖、赵云二人虽然动机不同，都用心观察，正好碰到对方的眼神，不由闪开，又一起大呼畅饮，酒宴又变得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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