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欧时仁在那谈笑晏晏,并没有因被贬而消极的神态,我经过时还不忘与我高声打招呼,详情询问我的伤势已如何。
我歪着头走到早早候在军营大门处的马车,不时回头看向笑闹中间显得知足常乐的欧时仁。一旁的李逸早套好了马鞍,边顺着马背儿边见我一步三回头,便发扬他那八卦精神:
“少将,您还不知吧,这欧时仁可是忠伯侯长房的大儿子,这个忠伯侯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曾跟清祖爷一起入的关而得的爵位。欧时仁之所以能坐上统领的高位上,便是由这代的忠伯侯把他力举上去的缘故,起初欧时仁是不愿意的,他自个儿也深知自己不是那块行兵打仗的料,可终是执拗不过家族里的安排。可‘人在其位不谋其事’是易出大事的,这不,就刷下来啦!可他反而像没事人似的一身轻松,日子过得逍遥且自在。”
“可我听说这欧时仁在军中高位可是将近十载,期间还被朝廷表扬不下次数,如今说其无能才被刷下来,世人觉得当中多少有些奇怪吧?”白凤翔替我道出了疑问。
“说他无能呢,也不是十分无能,这么久才贬下来,除了家族多方照拂下,还只因他手底下的一员猛将,正是少将‘一封朝奏九重天’被皇上钦点为新任都统的聂峰。欧时仁带兵南下时,对聂峰可是有知遇之恩,从此聂峰便誓死追随于欧时仁,为这欧时仁伐木铺路,力保其地位与尊荣。”
“这聂峰有胆有识,在军中也是翘楚英才,能甘愿长期屈居他人手下十载,也难得他有一片知恩图报的赤子之心了。”我点头赞到。
“这也难怪聂峰统领会对您不闻不问了,原本这欧式在上次人狼的战役中被贬为参将,虽说参将是便宜了他,可您这一转醒便上奏问罪于欧时仁,他不就从参将沦为了军中管理人员签到的录事了吗?原本愿意跟随欧时仁吃苦的聂峰,一下子跃位成了军中统领,顶了原主子的位置,心里对您大多是不痛快的!”
“嘿!敢情我这慧眼识珠是多此一举了?”我怎么往往办好事都没人记个好?这什么世道啊……
就在马车就要遥遥驶进内城西直门时,前方出了点儿事宜,导致路途堵塞耽搁前行。西直门是玉泉山向皇宫送水的水车必经之门,所以往来的行人不多,可我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原来,皇宫运水的车子不甚被旁边的货运马车撞翻在地,泉水洒得满地都是湿漉漉的。
京城的水质不佳,皇宫用的水皆取自玉泉山上的泉水,每天清晨,水车会从西直门入城送至皇宫。而取玉泉山上的泉水泡茶,最为佳。所以京中也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上玉泉山取水,不过都是午后,怕冲撞了早晨皇宫的御用水车。
这一大早的,就把水车打翻,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皇宫每日用度的水。
所以,这皇宫运水的护卫队便立即扣住那辆马车,以及马车上的车夫。可刚扣下,城内立即涌现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为首的头目开口便是要求护卫队放人。身为护送皇宫用水的队长蔡尚进,自然不愿吃这哑巴亏,非要对方给出个放人的理由。
这支军队废话也不多说,立即拔刀相向,亮刺刺的长矛利剑纷纷对准这群护水车的队伍,明摆着这不放也得放的架势。
我嘴角微弯,掀帘而出,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呢!竟不过是件小事,却要闹得兵戎相见使得整条官道水泄不通,你们让本世子如何归府养伤?”
我回过头,对白凤翔道:“白副将,取我的帖子到西直门的正白旗军营处,让其发兵来清理大道。”
这话一出,两方人马立即停下动作。
“瑾瑜世子,您可还记得在下否?”突然站出一人,对我躬身覆手。
我本已掀帘欲回马车内,既然对方都已开口,我也不好不作答,随即冷哼一声才转过身来,道:“哦?这不是太子近身侍卫高统领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跳下马车,缓缓走到他们双方中间,反而把蔡尚进一会儿挡在身后,眼儿犀利的人都晓得我已站在了皇宫护水队伍一方。
自我在御书房受罚后,太子就一直对我是不闻不问。如今我地位高升,我那好姐夫不应是高兴的吗?可笼络我的态度却不似往昔般热忱,反而日发冷淡。
这奇怪吗?不足为奇。奇怪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可见这草包太子年纪越长,越尽做些蠢事儿,也不枉费我费尽心机要脱离他。
对方见我是太子爷的小舅子,少说也是要帮衬太子的,可却为何站到了区区一护水车的队伍那厢去了?看那蔡尚进的趾高气扬的脸面,就跟攀了皇亲似的把鼻子翘得老高。
“世子,还望您不要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让我等劳神便是。”高通再次躬身,好言恳请,并不打算扛起太子这面大旗压我。
不亏是太子贴身的人,还不算是个饭桶。可见这少监府亏空又搭上黄河一事,再稍有风吹草动,太子即刻会沦为四面楚歌的凄凉境地。风声鹤唳,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否则可不保太子会不会被提前拉下马。
我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辆被高通兵马团团挡住的货运马车,车身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味儿。不过是一辆货运马车有何紧张的!何况这条路不是多走水车的吗?何时成了走货运车马了,还貌似是一车的煤炭,也不怕水给弄潮了。
既然双方都不肯让步,我只能做和事佬了。
我朝蔡尚进招招手,言:“你先把剩余的水送入宫中,这水若是不够用,那送往各个皇子、亲王府中的水,十四皇子那儿就免了,若十四皇子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论追究也由我担着。”
“这……不好吧?”蔡尚进还以为我会替他出气,好歹我重伤昏迷中,荣婉是托了他送水的马车才得以出的宫探望于我。
我朝蔡尚进使着眼色,要他看清眼前的事态,对方可是太子的人,再怎么争一口气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呢?何况这事儿我已全权揽下,要论处罚也得过了我这道防线,才轮到他吧?
蔡尚进并不是榆木脑袋,立即会意,黝黑的脸上咧嘴一笑:“既然瑾瑜世子发话了,那小的就听从您的安排,属下这就送水入宫,再耽搁下去怕是误了时辰,宫内的王总管那可是要作怒呢!”说完,就挥手让手下们略整顿下便启程,长长如龙的送水马车,开始缓缓地使进西直门。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世子觉得对否?”高通不甚懊恼,自己怎地没想到这招?把太子那份子的水免了,不就是了?可懊恼归懊恼,先办正事要紧。只见高通朝后北扬扬手,示意那辆马车先行。
我努努嘴,这话听着可大有深意了。既然皇上都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这太子都冷落我多时了,你一个做下属的来摆道,岂不是太作践我瑾瑜了?我不再作声,转身就上了马车,让马车直奔城内的府邸。
“凤翔。”直到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我才对白凤翔喊了一句。
“知道了。”白凤翔一个说完,就翻墙而出。
“少将,既然他们这么紧张车上的东西,高通为何不直接派兵一路护送,只是让那马车和几名车夫单独前行?”李逸不解地问。
“如我猜得不错的话,车内装满的应是火药。”美琪搀扶着我,柔柔地出声。
我伸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是狗鼻子吗?大老远都能闻得到!”美琪灵敏的嗅觉,我不可否认,加之高通这样紧张这辆马车,我就已觉得十分蹊跷。不然,谁会撑着一身的伤病下车,去管那劳什子的事!
调戏完美琪,我才回过头来答李逸的问话:“高通不敢差人护送,自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不然也不会挑行人稀罕且专走水车的西直门走。可偏不巧,今天出了这档子的事,还被我撞见,更难得他高通还派人一路‘护送’咱们回府!如有机会,李逸你该替我登门拜谢高通一番才是!”
李逸低头窃笑,表示明白我的意思。不然自家少将也不会回到府里,才让白凤翔翻墙而出,定是后边跟了人,否则早就让白凤翔去尾随那辆马车,确认车上装满的到底是不是火药了。
清朝的火药归朝廷管辖,大都用于军事用途上。民间除了炮仗坊有少许火药外,私下不准许流通。而这炮仗作坊,还须得通过朝廷的认证,道各机构办理层层的相关手续才能开办,而火药的来源须得向朝廷购买,购买多少,用途作何,都是清晰明理地记录在案。
所以,这一车走私的火药,太子要运去哪儿?私卖?还是要炸谁全家?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所谓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咱家太子爷可没少干。
“我让你接的那对叔侄,可接回来了?”自从那日我拜别那对叔侄后,就托一小厮拿着我的玉佩回镇国公府传话,让李逸等当天务必要把那对叔侄接回府邸,否则这对叔侄入夜后性命难保。
“已接回来安顿下,这几日三天两头跑到前院来问您回来了没有,说要亲自磕头谢您的救命之恩。”李逸也不问我为何要接回一对乞丐摸样的叔侄,自是知道我有用意。
“大人的病情可好些了?那小子可是在长身体,每日膳食多端些肉去。”我随那面黄肌瘦的小子去探望他叔叔,他叔叔可只吊着一口气儿躺在那稻草堆上。
“嗯,这大人经凤翔望闻问切地对症下药,加之这几日的膳食调理,身体自是逐渐恢复差不多;而那小子也是管饱的,你且放心吧,咯咯……”美琪在旁掩嘴而笑。
我白了眼笑靥如花的美琪,也不知她在笑什么,只管说:“那明日让他们到书房见我,有些事宜我还需问清楚。”也不知被我派去陕西的陈司铭查到些什么。
我本想摸摸受伤的肩膀,却不经意间摸到那块被我捡到的玉佩,便掏出来问长舌妇李逸:“李逸,你看看这玉佩出自哪儿,看着像宫中御赐之物。”<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