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齐鲁贼炽第三十二章济水尸纵横(12)
旭日之下,济水波光粼粼,远处却是铁衣熠熠,一队又一队的兵马战士,喊着号子,缓缓地移动到各自的位置,不同阵营的人们,中间的距离,不过里许的距离而已。
官军阵中,一处高阜地面上,矗立着一支两丈大纛,上书斗大的一个张字,在猎猎晨风之中,卷曲颤动。在它旁边,是一面巨幅的蹲兽旗,一只斑额猛虎端坐其上,昂首怒视,仿佛将要择人而嗜。
蹲兽旗下,是两名持槊侍立的雄纠卫士,正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而他们的中间是一个一身山文重铠的高大将官,正自笼手远望几百步外黑压压的贼军大阵,只看他的脸色,却浑没有一丝的动容,只如雕像一般,挺胸傲立。
自济水岸向南,纵向一里的地面上,如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道道、一层层,交错排列着无数只有一双腿脚的兵士,远远看去,横向无边无沿的大阵,除了间或露出的几十步刻意留出的缝隙,竟是连绵铺在了河岸上,将那丛丛芦苇,累累黄土遮盖得严严实实。
“士信啊,贼寇的声势很盛嘛!”
将官偏头对着自己身边目不斜视的卫士低声说了一句,眼瞅着罗士信牙关咬得紧紧,腮帮子硬得好像块石头,又调笑道:
“贼军人多,可是有些畏怯了?”
一听这话,罗士信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一对秀目蓦然圆睁,怒视张须陀,抱拳吼道:
“属下愿为前锋,为总管试敌阵薄厚!”
“哈哈……士信果然是初生之犊,不知战阵艰险啊!”张须陀闻言,拂须长笑,指了指对面的十万之众。肃容喝道:
“贼寇身后便是济水,我等就算踩破敌阵。又能如何?”
说罢,也不等罗士信回答,从旗手手中接过张字大纛,策马直出,驰出几十步地距离,面向自己的两万步骑缓缓而行,擎旗大吼:
“你们看得到这面旗帜上写的字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所过之处。将士无不轰然应诺,开始是前排几十人的叫喊,跟着是一团、两团骑兵的叫喊,最后是成千上万人惊天动地的大吼:
“张!!!”
“对!你们是老子张须陀的兵,就该知道老子是怎么对付这些王八蛋地,你们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张须陀的嗓门是一句高过一句,待说到怎么办地时候。战马嘶声跃起,右手大旗应声横扫,左手斜指身后,两眼却已瞪得血红。只听面前的步骑精锐手中刀枪同时撴地,万人齐声高呼:
“杀!杀!杀!”
一时间,无边的杀意弥漫在隋军大阵之上。无数颗心脏的跳动一齐加速,无数种模样的脸孔同时扭曲,空气中便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狂热。
————
两里之外,济水河畔,人工堆砌出的高台之上,王薄也同样观察着眼前地隋军。
张须陀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将两万步骑全数摆在了自己的营阵对面,不过他心中并没有料敌先机的喜悦,反而满是不可告人的恐惧,不得不承认。一年前泰山下的遭遇。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重重阴影,即使明知对方的兵力只有自己地五分之一。他仍然难以放心。
“操他的,那个兵法不是说吗,两倍的兵力就可以对阵了,老子的兵是你的五倍,攻不行,还不能守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王薄恨恨地想起了自己随便抓来的读书人讲解地兵法,当时自己听了没两个时辰,就被那云山雾罩的词语意境搞得晕头转向,到了还是把那小子宰了。鸟兵法,还不如老子打铁空闲时自己琢磨的野路子明白。
不过想归想,王薄观察着隋军的阵列,也不得不佩服张须陀营垒的森严气势。两万兵马,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两千人的战兵,他就敢对着自己十万大军叫阵,听那杀声,手下人竟毫无怯战的心气儿,这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操!老子怎么都给他震住了。”王薄猛然醒悟,伸手招呼台下的亲信:
“传令,把鼓都给我敲起来,弟兄们也一齐喊两声,别跟死了爹似的,平白让人看不起!”
亲信颠颠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地功夫,王薄眼前地三万“熊兵”,也开始了南腔北调的低吟浅唱,只是那内容险些把王薄气歪了鼻子。
“张须陀,你八辈祖宗……”
“张须陀,我家先人……”
“张须陀……”
一声声一句句,非但没有人家地杀声齐整,反倒引来各个军阵里传出阵阵哄笑,而对面的隋军阵列,也开始了缓缓地前移,每列走出几步,后列的步骑便将肩上的长槊平齐放倒,飒然显出一片钢铁的森林。
王薄见此情景,也知对方已过了磨刀霍霍的时机,一柄柄刀枪就要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而自己的三万兵马仍旧局促在狭小的营区内,虽然不易被突破,却更容易被挤压崩溃,这时哪里还有拉开架势骂战的心思?
想通了这一点,王薄急忙传令下去。只见他的中军旗一阵摇晃,前部的将官、队头就开始四散招呼,按照头天夜里的商议,有条不紊地叫喊执行着命令,虽然这命令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无甲兵出阵,披甲兵据壕守卫……”王薄言犹在耳,九千披甲兵士窝伏在木栅深壕之后,眼瞅着两万多同袍扛着短矛、木盾,三五成群地向前方涌去。目光极处,却是一道钢铁之墙。
此时,出身平原的白禄便夹在这两万多人中间,身后明晃晃地督战刀,让他不得不提着胆子亦步亦趋的裹在大队中前行,两只手攥着短矛,更是越握越紧。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排弟兄的后脊梁,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期待着能由那熟悉的血肉之躯挡住前方袭来的刀枪。
不过,事情的发展多数时候都是和小人物地期盼背离的。
白禄提心吊胆地走出了百十步,耳边泛滥着成千上万人蹭前地沙沙脚步声,一杆杆简陋的刀矛,一具具高大壮实的身形在自己前后左右窜来窜去,一张张紧张、畏惧的脸孔在他眼前闪来闪去,白禄感觉自己竟有些头晕目眩。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得得地向他逼近,白禄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两只眼睛警惕地望向前方,手中的短矛也直直前指,只听不远处一声略嫌嘶哑地吼声爆起:
“历城罗士信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
“大人,前面打起来了。咱们往哪儿走啊?”
正自在芦苇荡的湿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跋涉的刘嵩,耳边响起了一声疑惑的问询,不用回头,刘嵩也能猜得出身后部下们的表情。
肯定满是不解,满是疑惑,自刘嵩招呼众人埋锅造饭出兵之后。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几百人的小队伍只是在茫茫的芦苇荡中转来转去,除了一直迎着朝阳前行,告诉众人自己在一路向东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地目标在哪里,刘嵩口中的功业又在哪里。
突然,走在队伍前列的吴辰身形一矮,右手也高高扬起,刘嵩心中悚然一惊,挥手示意身后精选出来的下马骑士各自隐藏身形。手中的骑弓也扣上了羽箭。
不远处的芦苇被吴辰缓缓拨开。只见吴辰身形一闪,紧跟着一声闷叫传来。吴辰已拖着一滩烂泥似地一个贼兵蹿了过来。
刘嵩激赏地看了吴辰一眼,招呼众人各持刀枪将那贼兵逼住,噼啪就是两个耳光扇将下去,那贼兵顿时一激灵,蓦然醒转。眼瞅着脖子上满是刀剑,登时面如土色,屎尿横流。
“你知不知道船放在哪里?”
刘嵩故作凶恶地逼近俘虏的脸上,恶狠狠地问道。这贼兵早给吓破了胆,连话都不敢说了,也不管裆部的滑腻温热,原地蹭了两圈,只是鸡啄米似的点头。见他知道,刘嵩心中欣喜若狂,拎着他的衣领问道:
“你们有多少人看守?”
“五……五百……”俘虏哆哆嗦嗦地答道,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一只巴掌也散得很开,在刘嵩眼前晃了晃。
“只有五百?”
刘嵩假装不信,扬手又是一记耳光,一旁的胡松更是心领神会,瞪着牛眼就要挥刀刺下,吓得那俘虏一阵大叫,急急吼道:
“还有左君行的五百手下……”
“?你……你不是左君行的部下?那你是谁的……”刘嵩也被这变故惊得傻了,失声问道。
“小人是知世郎……不,王薄的手下……”
“不是左君行守船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刘嵩更加疑惑。
“原来是,可孟让、左才相走了后,王薄说怕左君行也抢船跑了,就调了我们五百兄弟来监视看守,还说……”
“还说?”
刘嵩搞明白这番变故,脸上更加狰狞,这就变成一千人了,自己这几百人能啃得下来吗?想到这儿,他已是声色俱厉,骇得那小兵翻身便在地上不住磕头,一边高声叫道:
“还说到时候看他旗号,也能趁机烧船。”
“?烧船?!!!”
刘嵩和他地一群部下,齐声惊叫,面面相觑间,竟全数傻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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