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相,鄙人还真不敢看……”
“有何不敢?”刘嵩心中窃喜,莫非我有皇帝命不成?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仿佛看穿了刘嵩的心事,袁天罡高深莫测地一笑,幽幽言道:
“将军非俗世之人,自非俗人可以臆测前程。”
“嘶……”
刘嵩后背一阵发凉,心道这袁天罡果真有这么深的道行,竟连自己的来历都看得分明?脸上轻佻神色顿去,郑重其事地行礼问道:
“先生所言,小将不明所以,可否明示一二?”
“将军是否曾遭火劫?是否目睹沧海桑田?是否父母兄弟亲友一日俱失?”袁天罡连问了三个是否,刘嵩的嘴巴也是越张越大,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一般。
“呵呵,鄙人相术不精,只送将军一句话,‘乱世无人讥反侧,唯识时务者真俊杰’,将军好自为之吧。”说着,便自向帐外飘然而去。刘嵩有心拦阻,手伸出去了,身体却僵立当场,喉咙里挽留的话也吐不出来,眼睁睁地看袁天罡踱到帐门口。
“哈哈……恭喜惟中大显神威,高升一步啊。”
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直直钻入帐中,寻声看去,只见李密的颀长身影挑帘而入,脸上满是由衷的喜悦。再看那袁天罡,身形竟是一顿,便自闪到一旁,再度观察起李密来,那份关注,分明像是见到一块稀世珍宝,正自爱不释手地把玩。
刘嵩见李密来到,急忙跃下正座,紧跑两步,接住了李密的双手,激动说道:
“哪敢在恩师面前说什么高升一步?不过就是仗着恩师的抬举做了个军头罢了……”
说着,牵着李密非要拉他在主位坐下,一番推让不过,李密总算是坐了,刘嵩方才正声言道:
“恩师于我有授业之德、提拔之恩,请受我一拜。”见他如此,李密的眼角竟有些湿润,起身来扶刘嵩,连声道:“惟中果是纯人,不负我心……不负我心啊……”
一番唏嘘感慨之后,李密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奇道:“惟中有客?这……”原来是留意到了袁天罡的古惑发型。
“啊……”刘嵩正琢磨着如何解释,却听袁天罡施施然低头施礼:“后学益州袁天罡,见过杨大人!”
“啊?!”
刘、李二人立时呆立当场,还是刘嵩先醒悟过来,大着嘴巴介绍:“此乃名扬天下的蒲山公,却非杨尚书……”再看袁天罡,脸上不过一怔,旋即恢复了原状。缓缓解释道:
“后学实不知蒲山公何许人,只是见大人满面贵气,想是有祖上福荫,又有杀伐之相,霸王之姿,分明是统兵百万的真英雄,行止间顾盼非常,料来有非常之志,如此人物,又在楚公军中,非其谁也?不过……”
一听袁天罡不认识李密,刘嵩的脸上便有些不愉,李密倒是处之泰然,仿佛本当如此一般,待听到后面,李密分明有些动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袁天罡年轻的脸,紧张问道:
“不过什么?”
“呵呵,不过我看大军气势渐衰,分明是败亡之相,而大人命属早夭,横死不免,竟与楚公并无差……”
“住口!你这神棍!”只见李密一跃而起,挥拳便要动手,刘嵩慌忙拉住,急急摆手示意袁天罡速速离去,嘴里不停劝解:
“恩师,敬鬼神而远之则可,何必动气……”
哪知李密闹了一通,眼见袁天罡走远,却自颓然坐下,凄苦地说道:
“大军之灾已在眉睫,我岂能不知?不过不欲涨他的气焰罢了,唉……”
刘嵩心说,你的心机倒是深沉,苦笑着将将自己在杨玄感营中得到的最近敌情告知李密。每说一条,都见他脸上的凝重更增一分,待得全部说完,李密已是面如死灰,斜斜仰倒,仰天大叫:
“苍天啊!你要绝我李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刘嵩算是看出来了,杨玄感竟然只顾着宠信李子雄、韦弘嗣等一班新投的隋朝旧臣,对起义的元勋们疏远、防范的厉害,像这种军机大事都不知会原本的智囊李密,岂有不上下离心的道理?
“惟中啊,如今天子在外,但民心未失,朝廷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关中有宗室、宿将镇守,军府围护周边,等闲不可撼动。关东民乱,多为乌合之众,大兵一到,一样是土崩瓦解。杨尚书以亲贵之身倡议起义,时至今日仍无一郡一县反正响应,可见天下人仍以贼视之,如今援兵将至,该如何是好?”李密话中已满是萧索,虽问的是如何是好,分明已经绝望。
“恩师太过执着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刘嵩笑道。
“哦?”
“恩师看楚公将如何自处?”
“我料楚公必趁诸路军马未至之时,与卫文升决战,以百胜之名聚拢人心。”李密沉吟片刻,笃定地答道。
“若是败了呢?”刘嵩幽幽问道,心说,他要是真打胜了,历史上哪还有唐朝?
“引兵西进,谋取关中,当是上策。”
“关中四塞,大军一败,我师徒可有逃生之机?”刘嵩假作自言自语地说道。李密恍如未觉,接口道:
“有死无生!”
“既然如此,恩师何不与我联袂而东?”刘嵩见引导见效,正色拱手,严肃问道。
“东向何处?”李密听到此处,眼中隐有神采流动,反问一句。刘嵩以为他意动,侃侃言道:
“我等以反为名,投靠官兵生死难料,与其死于刀斧,不如一反到底,只等几年后天下大乱,再拥兵自立,说不好也能做个乱世王侯……”
“呵呵,王侯?”
“是啊!”
刘嵩并没有听出他反问中异样的语气,笃定地应了一声,回身却见李密已经走出了帐门,风中兀自飘来一句话:
“惟中好自为之,我受楚公两代恩遇,其忠其志,岂可轻移?日后若能得见,再叙师徒之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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