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齐鲁贼炽第三十四章济水尸纵横（14）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再风光的日子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罗士信的耀武扬威随着他胯下战马力气的耗竭，越发地难以为继，但他面上实在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策马撤离，且不说如此，他苦心树立的形象要全毁，同样，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更可能会一拥而上给他踩成肉泥。
所以，罗士信不敢走，也不想走，他手中的长槊、横刀已经不知道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刀刃早砍出了十几处缺口，可仍旧要振作精神，在人群中往来邀战。
与此同时，贼军阵外排墙而进的两团隋军步兵虽然感受到了贼兵的混乱，也看到了罗士信往来驰突的身影，却没人敢罔顾军法，顾惜他的安全。
待与贼军前锋接近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两面团旗同时猛压，身处前列的弓弩押官、队正、队副们更是一齐高喊：
“弩上牙！”
紧随而来的是阵阵吱嘠吱嘠的上弦声，一具具腰开强弩张弦以待，一根根钢铁箭镞平直指向前方，渐行渐近。
“第一排，射！”
“嗡”地一声，二百多支无尾弩矢应声而出，有如一阵旋风，刮过前方的一切，贼军那密密麻麻的血肉之躯噼里啪啦地被钢铁洞穿，好似割麦子一样，前面数排的无甲贼兵一齐仰倒，过了半天，惨叫声才迭迭响起。
“第二排上，射！”
官军队中的弓弩押官连看下战果地功夫都没有。手中横刀又是一挥，口中一声大吼，前排的弩手已经蹲下张弦，第二排的弩箭又是连绵而出。此时的贼军前阵，已像被利刃割过一般，凹进去好大一块。
趁着这时机，官军步阵继续向前走了十几步。而那些被射成刺猬豪猪的贼军将士们。却已被骇得胆寒，官兵每齐整地跨前一步。他们便自发地后退好几步，待得官兵的弓弩押官再次举起横刀之时，他们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着压力，一齐发喊，调头向自己地军营狂奔而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
“官兵都有三头六臂啊……快跑啊……张疯子每顿饭都要吃人心啊……”
“第三排……”
正当弓弩押官脸上显出得意神色，就要喊出射击的命令时。贼军人群如潮退去，却露出一个人来。只看他一身厚重地两裆铠，胯下马披着兽文具装，人马上下都泼满了鲜血的赤红，一杆马槊尖端戳着一颗呲牙咧嘴的头颅，正驱着吐着白气的战马，在敌群身后追逐吼叫。
见他这副模样，自弓弩押官之下。无不佩服，眼瞅着他圈马蹒跚而回，一众弩手、步兵一齐肃立，迎候着英雄的归来。罗士信已经累得有些脱力，待走到本军前列，正要拱手说话。身体却是一歪，险些掉下马来。
一旁慌忙抢上两个兵卒，一把抱住他的身躯。即便如此，在他尚自清醒的时刻，仍听到耳边传来阵阵韵律极强地敲打，迷眼望去，只见成百上千的士兵正满眼崇拜地望着自己，同声敲打着地面、盾牌，嘶声大吼：
“呜呼……呜呼……呜呼……”
罗士信强打精神，撑着身体就要说话。眼前突然一黑。顿时歪倒在士兵的怀里。
“继续前进！！！”
见军心可用，两团校尉同时拔刀。虚劈一记，高声命令部下，而各队兵马也极有默契，提步快走的同时，身形一齐挺直，口中应和：
“杀！杀！杀！”
饶是贼兵退得快，毕竟还是人多，两万人拥挤在营前的狭窄空地上，行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只听营寨中传来几声大叫：
“弟兄们，营门关了，要活命，就和他们拼了啊……”
开始是几个、几十人善意的提醒，继而是各部长官鼓动下，整队整营的叫嚷，营门前拥挤地人群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趁着官兵未到，在壕沟前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了片刻功夫，发一声喊，转身冲着官军冲去。
眼瞅着眼前落荒而逃的贼兵争先恐后地扑来，弓弩押官也不等各团校尉的命令，挥刀大叫一声：
“第三排，射！弓手上！”
百步不到的距离，成年人也就十几秒的功夫就可以冲过，更何况是这成千上万逼红了眼睛的盗贼？只听他们狂叫着各式各样地口号，挥舞着乱七八糟的兵器，直冲官军的森严壁垒而来。而那一百多只短弩矢扎在人群中，就好象在海里扔了颗小石子儿，一片涟漪闪过，便被大浪拍得无影无踪了。
“六十步！弓弩齐射！！！”
弓弩押官身在军马前列，好似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手中横刀甩得狠了，竟脱手飞出了十几步，插在了土里，可那奋尽气力的怒吼，却全数钻进了弓手、弩手的耳朵。
“哗！”
八百多张弓弩一齐发作，箭矢如飞蝗一般直直闯进了贼兵的阵列，暴雨一般的密集，山崩一般的力量威力，一时间将整个贼军阵列撞得一顿，冲得快的，冲得慢地士兵，一齐失速，官军阵前五十步一条看不见地线上，成排的贼兵好似撞在了墙上，毫无花俏地人仰马翻。
“弩手持刀！弓手散射！”
又是一声命令，几百弓手再次张弓，连珠炮似地将手里拈着的，牙齿里叼着的，弓弦上挂着的箭矢射出，只是这种取准的散射却再没有之前齐射的威势，贼兵依旧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嚎叫着冲来。
“弓弩队结阵！准备肉搏！”
弓弩押官此时已是赤手空拳。眼瞅着敌人闯进了身前二十步地距离，挥手招呼部下结阵，转眼间，一道道手持陌刀大棒的战线形成，强弩硬弓也扔了一地，见此情境，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见着面前一个蓝色眼睛的大胡子贼兵嚎叫着向自己冲来，他的口中一声大叫。却被自己部下的嘶声喊叫盖了过去：
“杀贼啊！！！”
唰啦……
陌刀的雪亮双刃在空中闪过，数百支陌刀大棒一齐落下，冲得最前的一排贼兵再无一个活人，骇得后面地数万贼兵脚下齐齐一滞。“哗！”的一声，弓弩手们齐齐踏前一步，手中刀棒再次举过头顶。
远处地张须陀目睹了这一切，满腔豪情热血一时积聚头顶。手中的马槊高指向天，提缰大吼：
“大隋！”
“万胜！”
身边的亲兵、骑士一齐举槊高呼，声浪直卷向前，传到阵前那些举刀猛砍的弓弩手耳边，又是一阵应和：
“大隋……万胜！！！”
鲜血满路，陌刀手的身后，是遍地的残肢、断臂，可他们面前却是成千上万困兽犹斗的贼寇。不过半炷香地功夫，陌刀阵线已是千疮百孔，而他们不过向前推进了二十步。
见此情景，第一团、第二团的团旗同时高举前压，最前列的六个百人队迅速变换队形，化作十二个锥形小队。在一面面绘兽队旗的引领下，呐喊着“万胜”的口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替下陌刀队，直直插进了贼群。
隋军步兵的制式装备是步槊，一个个三角形的枪阵，就这么硬生生地切入了贼兵之中，一杆杆丈八长槊平指着，如林般刺出，将毫无遮挡地贼兵刺倒、推倒。十二个小队就像十二把钢刀，不住地在贼阵中搅动、冲突。
随着他们的杀入。贼阵中的血腥味越发刺鼻。在锋利的枪刺面前，即使是鱼鳞铠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这一身身褴褛的布衣？
遍地是倒地呻吟的士兵，到处是捂着伤口呼救地兄弟，王薄眼看着自己的家底被官军几百人的小队伍随意地蹂躏，却不敢开营救助，眼睛已经蓄满了鲜血。他又看了看东方，那里是郝孝德、孙宣雅等人的军阵，厮杀至今，仍不见他们出动一兵一卒。想到这儿，王薄的脸颊一阵变态的抽搐，口中也发出了非人的狂笑：
“哈哈……好，好，好，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啦……哈哈……”
“传令，烧船！令左君行部侧击官军左翼！再派人告诉郝孝德，他的船老子烧了，老子反正活够了，问他活够没有！”
言罢，王薄重又回身坐在座位上，凝视着眼前的屠杀，眼睛也越睁越大，若是有人能够看到他的模样，恐怕能轻而易举地从那越发阴冷地目光中读出两个字：
“疯狂。”
此时，还没活够地郝孝德等河北贼首，正立身大旗之下，并辔观看王薄和张须陀的血战，不时指指点点二人地成败之处，而他们的身后，则是枕戈待旦的数万大军。
“郝大哥，王薄可要给耗干了……”
“废话，耗干了才好，日后这地盘才是咱们兄弟的！”郝孝德没好气地白了孙宣雅一眼。
“是，是，是。可要是张须陀打过去把船烧了，咱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恐怕军心一下子就散了。”孙宣雅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却把自己的忧虑倒了出来。
“哈哈，孙兄弟多虑了。咱只要打败了张须陀，还不是要多少船有多少？”郝孝德摸了摸颌下的胡须，脑袋突然前倾，看着远处隋军本阵，紧张地问道：
“张须陀剩下的两团步兵是不是也压上去了？”
孙宣雅抻着脖子看了看，眼瞅着对面又是两面团旗出列，点头应了一声。只听郝孝德一声兴奋的大叫：
“好！这就该咱们爷们儿发威了！传令，全军突击张须陀本阵！”
“啊？郝大哥，他还有骑兵没动呢……”孙宣雅急忙拉住过度兴奋的郝孝德。
“怕，老子就担心他的弓弩，现在他的步兵陷进去了，他的骑兵再厉害，还能和皇帝老子的关西骑兵比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说到这儿，得意地一顿：“高阳行在离咱豆子坑多远？那些关陇骑士在咱们爷们儿面前不也没脾气？今天我七万打他三千，用人堆我也要堆死他！”
说罢，手臂一挣，兴冲冲地对着一旁的小兵传令，转瞬间，身后的百十面牛皮巨鼓敲得山响，数万大军齐齐发动，以王薄本阵为圆心，缓缓地横扫而来。
PS：兄弟最近实在事忙，今天将欠帐全部补上，还望各位读者朋友多多支持，谅解。今天早传一会儿，大家看了也好早睡，就不赶午夜场了。反正此书看订阅已经扑了，扑得很惨，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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