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隶临洺关荆州大营。
山西人、范成志、贩马、盐铁生意……这几个字眼不停的刺激着林纯鸿,林纯鸿瞅着拜伏于地的范成志,紧皱着眉头,努力搜索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
突然灵光一闪,林纯鸿问道:“山西介休范永斗你认识不?”
范成志微微一笑,拜道:“正是小的主人。”
林纯鸿猛地站起,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紧盯着范成志,恨不得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
果然是吃里扒外的晋商头子范永斗!
自从努尔哈赤在白山黑水之间崛起之后,大明朝廷严禁向建奴输出任何物质。然而晋商一直置朝廷禁令于不顾,悍然通过各种渠道向建奴输出盐铁、粮食等战略物质。更让人咬牙切齿的是,晋商还无耻的担负着为建奴收集情报的重任,将整个大明赤裸裸的展示在建奴眼前。
范成志见林纯鸿反应过度,还以为范永斗名声在外,让林纯鸿激动万分。他心里得意非凡,说道:“小的主人早就听闻将军缺马,仰慕将军,就想帮将军解决这个困难。”
林纯鸿好不容易按捺住斩掉范成志的冲动,冷冷的问道:“你们贩卖的马匹从何地而来?”
范成志洋洋得意的说道:“我们范家啊,生意遍布大明和蒙古地区,别的不说,马匹来源绝对有保障。就说那林丹汗……”
“听闻辽东地区马匹神骏异常,你们能弄到么?”林纯鸿打断范成志的话,冷不丁的问道。
“辽东的马?没听说辽东的马神骏啊?再说金主严禁马匹出境……”
林纯鸿气极,冷笑道:“好你个范成志,不称敌酋,居然称呼为金主!”
范成志大急,连忙磕头请罪,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道:“还请将军息怒,不瞒将军,我家主人的确和建奴有来往,往来贩卖一些零碎杂物。我们做点生意不容易啊,到了辽东,稍稍露出一点不敬之色,就是杀头,小的一时改不了口,还请将军恕罪。”
林纯鸿紧盯着范成志,暗思道:这范成志乃一小角色,对这个家伙生气又有何用?即使将之斩首,也难以挽救大明的损失。目前晋商树大根深,与边军和官府交联极深,与其说是晋商卖国,还不如说是三边的将领与官员卖国。没有将领和官僚提供方便,晋商哪能在大明和建奴之间如鱼得水?
大明从上到下的各级官僚,基本已经烂到了根上!
既然范永斗能弄到马,不妨和他做做生意,对自己有好处,对大明也有好处,乃至对整个民族都有好处。至于如何对付吃里扒外的晋商,以后再说吧,现在自己也没有这个力量。
当下,林纯鸿的语气转为和缓,说道:“对于范老板,本将也仰慕已久,能弄到蒙古骏马,可见范老板的神通广大。你们能不能弄到蒙古纯种母马?”
林纯鸿不再纠缠范家擅自交联外敌的问题,让范成志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听闻林纯鸿需要蒙古母马后,范成志满脸为难之色,道:“蒙古人奸猾异常,万不肯向大明输出母马,还请将军恕小的无能。”
林纯鸿冷笑道:“那蒙古人还晓得卖母马对自己有害无益,可怜可叹啊,我大明居然有人热衷于向他们卖盐铁粮食,耻辱啊!耻辱!”
范成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何为好。
林纯鸿继续说道:“骏马我也要,母马我也要,范老板名声在外,定不会让本将失望。你回去对范老板说,不论母马有多贵,本将也要买!”
范成志眼珠儿不停的转动,咬了咬牙,说道:“我家主人说了,如果将军能出售钢弩,别说母马,就是要几百个能征善战的蒙古骑士也不是问题!”
林纯鸿哈哈大笑:“我说了吧,范老板肯定能弄到母马!至于钢弩就免谈了,目前我荆州大营自己用都还不足,当然不会卖给别人!”
范成志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心里失望不已,正待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没想到林纯鸿挥手令道:“成四,送客!”
范成志无法,只好将这里的事情一一向范永斗汇报,让范永斗定夺。汇报中,还加上了自己对林纯鸿的分析:此人情绪多变,对建奴异常憎恨,同时,对范家了如指掌……
范成志离开后,陆世明以为已经谈妥购买骏马事宜,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立即求见林纯鸿,结果被林纯鸿冷峻的神色吓了一跳,忙问道:“那范成志冒犯将军了?”
林纯鸿摇了摇头,心里郁闷无比,忍不住问道:“陆主事,你说说看,我大明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整个民族面临着灭顶之灾,为何还有人主动勾连外敌,做那叛国投敌的勾当呢?”
陆世明对林纯鸿的问话摸不着头脑,问道:“难道范成志是乱民派来的说客?”
“要是乱民的说客就好了,乱民说到底,还是我大明内部的问题。那范成志的主人范永斗却是勾连建奴的奸商……”
紧接着,林纯鸿详细的介绍了晋商的发家之路,以及晋商对建奴至关重要的作用,直听得陆世明心里凉凉的。陆世明大怒道:“此等不忠不义之徒,理应千刀万剐!将军应该立即上报朝廷!”
林纯鸿慢慢的摇了摇头:“没用的,没有边军将领和各级官僚的协助,那晋商哪能这么轻易的贩卖盐铁到辽东?上报朝廷后,只能惹来一堆麻烦,事情却解决不了!”
陆世明深悉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经林纯鸿提醒,立时反应过来,问道:“将军准备如何对付范家?”
林纯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怎么办?我们在荆州夷陵还能做点事情,到了山西,拳脚展不开,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当下只好从范永斗那里买马,以解燃眉之急。晋商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们祸害大明这么久,耳目遍布大明各地,咱们慢慢的想办法吧!”
陆世明幽幽叹道:“唉,这朝廷,还真没法指望了,从根上已经烂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