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与郑鸿逵密聊一夜,直把郑鸿逵喜得心痒难耐。
第二日,郑鸿逵令心腹率领商船前往日本,自己却与堵胤锡辞别后,带着纳兹取道陆路,迅速返回安平。
郑芝龙听闻史可法试图在安庆筹建炮台锁江后,一眼就看出了此策的妙处,大喜道:“陆海呼应,一直羡慕林小三在荆湖和海洋上左右开弓,这下咱们总算找到了切入点。”
不过,当郑鸿逵说起,史可法极度缺乏军费,希望郑芝龙免费提供三十门重炮后,郑芝龙差点跳了起来,大骂道:“让老子当冤大头?这帮酸儒打得好算盘!”
也难怪郑芝龙会如此愤怒。受林纯鸿挤压,他的收入日趋减少,近期更是投入巨资建造三层甲板战舰、购买重炮,几乎快要将他的老底掏空。他都怀疑,要不是把日本控制在手,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锅的米。
郑芝龙瞪着郑鸿逵,怒道:“你去告诉史可法,免费想都别想,最多我这里可以便宜点,不赚其的差价。”
郑鸿逵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郑芝龙居所。
郑鸿逵万般不甘心,觉得郑芝龙远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甚至有点鼠目寸光。三十门重炮,六十万大圆足够了,以六十万大圆束缚林纯鸿在海洋上锐意进取,这笔买卖可以说只赚不亏。
万般无奈之下,郑鸿逵找到了纳兹,希望纳兹能帮上忙。
纳兹本来对安庆一无所知,更谈不上了解筑炮台的战略意义,出于奸商的本能,拒绝在重炮上有半分优惠。
郑鸿逵只好摊开了舆图,苦口婆心地劝道:“林纯鸿在南洋养兵五万余,坐拥战舰数百艘,一年仅仅供养这些人马,就超过千万大圆,如果再算上大造战舰和重炮,一年两千万大圆都打不住。林纯鸿之所以能供养这些人马,无非得利于大规模海贸。目前,林纯鸿大肆从荆州输送货物至广州等港口,一条路通过湘江、灵渠,一条路通过长江,而湘江、灵渠一途由于航道狭窄,所占份额不足十分之一,要是在安庆筑了炮台,林纯鸿来自荆湖的货物,成控于手,他哪里还有大圆供养数十万之众?”
郑鸿逵在舆图上指指戳戳,不停地在安庆至广州一线上挪动,最终说服了纳兹。纳兹沉吟半晌,最终咬牙道:“重炮贸易,巴达维亚总督府也不过是间人,鉴于安庆炮台如此重要,我们这边最多承担三分之一的费用,如何?”
得到了纳兹的承诺,郑鸿逵又马不停蹄地找到郑芝龙。
事实上,郑芝龙并非看不到安庆筑炮台的意义,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待听闻荷兰人承担了三分之一,也费尽心思四处挪了二十余万大圆,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你通知史可法,让他再筹集二十万……至于炮手,我们可以提供,也可以免费帮史可法培训……”
“还有……”郑芝龙加重语气,强调道:“重炮足以锁江,用于陆战则效果并不明显。你见到史可法后,一定督促他加强安庆城防,否则最终只能为林纯鸿做了嫁衣。”
郑鸿逵满口应承,出郑府后,往安庆方向而去。
时局变幻,蠢蠢欲动者绝非荷兰人、郑芝龙和东林党,就连遥居山西介休的范永斗也坐不住了。
自黄渤在大同、宣府收购第一批羊毛、并在山西沁水筹建毛纺工坊后,立即引起了范永斗的警觉。
与所有晋商一样,范永斗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贩卖粮食、钢铁、食盐和茶叶等物上,并从辽东或草原运来东珠、人参等奢侈品。至于羊毛,不仅贸易量小,而且无利可图,自然入不了范永斗的法眼。
不过,出于本能,范永斗觉得林纯鸿肯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他立即派人紧盯着夫人堡,看林纯鸿的人马在那里捣什么鬼。
直到周世亮护着林纯鸿的小妾抵达夫人堡后,四处招募人马组织护商队,范永斗才恍然大悟:林纯鸿已经把目光瞄准了山西,甚至把晋商列为了砧板上的肥肉。
按着这个思路一想,范永斗越来越觉得贩卖羊毛有鬼。毕竟,草原和辽东境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羊毛,万一林纯鸿大批量收购羊毛,那草原人的生计岂不是握于林纯鸿之手?
范永斗在晋商率先做起了票据生意,并且将票据拓展至山西、北直隶及草原,虽受金票冲击,发展势头被压制不少,但总体上讲,处于上升阶段。基于票据,他发现,自己得到的并不仅仅是利润,而且还慢慢地控制了整个河东地区的资金来往,让他在晋商之享受着崇高的地位,颇有点一呼百应的气势。
范永斗立即将其余七家召集起来,一起商议对策。有人提议,也收购羊毛发展毛纺,但算了算账,发现根本就是有亏无赚;又有人提议走高层路线,阻止林纯鸿在大同和宣府购毛,但一想到卢象升对他们这帮人恨之入骨,就自觉取消了这个计划。
众人议来议去,也未商议出什么结果。范永斗只好吩咐散会,每日心惊胆颤地寻思反击之策。
直到有一天,陈奇瑜路过介休,范永斗将陈奇瑜伺候得舒舒服服,陈奇瑜方才提醒了一句:“天下皆是一盘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范永斗大悟,原来陈奇瑜提醒他不要局限于山西一角,要用看天下的眼光去寻找办法。并且,陈奇瑜还非常隐晦地提出,让范永斗与安庐巡抚史可法接触。
范永斗虽不知与史可法接触会有什么好处,但出于对陈奇瑜的信任,立即派范成义身携重礼,前去拜会史可法。
范永斗万万没想到的是,范成义还未出发,史可法就如受到高人指点一般,派心腹前来与他接洽,大谈安庆炮台对限制林纯鸿的意义,希望范永斗倾力相助。
范永斗狂喜,提出在安庆开设钱庄的要求,史可法心腹满口答应。于是范永斗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三十万大圆的军费,供史可法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