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总成空
她怀抱婴儿,低头仔细看他,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怜惜地抚触他的脸,苍白面颊浮现出异样的红晕。
那是母爱的光辉``````
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竟也渐渐止住抽噎,张大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静静打量她。
我怔怔望向他们,早已说不出话。
元容变成这样,全都拜我所赐。深宫寂寞,有了孩子便有了依托,而我,却令她一夕梦碎心殇。冀儿固然不是为我所害,却也间接因我而死,这同我亲手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似是觉察出我心中所想,身后漓天颀轻轻握住我一只手,微一用力,一股暖意便直透入我心底。
“把孩子还给我!”
耳边霍然传来一声羸弱嘶哑的低唤,霁雪挣扎着起身下地,丝毫不顾及自己刚刚产后已经虚脱无力的身体,一个不小心仆倒在地上,仍然拼了命地往元容的方向爬去。
一旁梅影眼疾手快将她自地上扶起来。霁雪容颜惨淡,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软软挂靠在梅影身上,兀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元容的怀抱,泪水大颗大颗滚落面颊,“姐姐,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你看清楚,他不是冀儿,他是我的孩子。”
霁雪的话将元容自恍惚中惊醒,她呆呆望进自己怀中,怔愣片刻,忽地仰面大笑,笑声凄厉,恻如鬼哭,带着嘲弄,含着悲凉,令闻者动容。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冀儿!”
扬袖冲我狠厉一指,指尖颤栗,俨然用尽全身力气,怀中婴孩随之摇摇欲坠,“哇”地嚎哭出声。
霁雪身子一软,骇得魂飞魄散。
我想上前,却又害怕激怒元容,迫她做出再难挽回的事,一时惊急。
“元妃,放了小皇子,本王保证你做过的一切既往不咎。”漓天颀面色冷峻,语声未有一丝的波动,就像是在阐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小皇子?”元容瞳孔猛地一缩,咬牙悲声,“他算什么?我的冀儿才是皇上的嫡长子,将来的储君!他呢,不过是这个贱婢所生的孽种,血统不纯,根本不配同我的冀儿相提并论!”
话锋一转,怒目向我,语带戾气,“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一个赛一个的狐媚!他们这几个兄弟,你全部都不放过,嫁给王爷做侧妃委屈了你么?不然为何那时就跟还是太子的皇上纠缠不清?及至天下人都以为王爷战死在沙场上,皇上一心想要立你为后,你却跟老七在太液池畔光着身子搂在一起,做出对不起皇上的苟且之事!之后皇上不计前嫌娶你,而你呢?你做了什么?趁着御驾亲征勾结你的旧情人阴谋篡位!”
“为什么?你们已经得到天下了,就只差那小小的一步,却连我的冀儿都不肯放过,为什么?他才两岁而已,能威胁到你们什么?你们怎么就能狠心下手!”
声声控诉,字字泣血。
她当着漓天颀的面不顾一切地将往事揭开将现实挑明,带着报复的意味,语声如迸裂的河堤,巨浪狂肆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将我们席卷。
“你恨的是我,与孩子无关,冀儿他日泉下有知``````”
“住口!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你是凶手,是你杀了冀儿,是你!”
元容双目红得渗血,猛地举高怀中婴儿,面上瞬间换了一副神情,扬唇笑得诡异,“冀儿一个人在下面会很寂寞,本宫先送一个下去陪他,你们说,好不好?”
“不要!”霁雪霎时厉声惊呼,面上褪尽血色,惨白如纸,眼看就快要撑不下去。
元容兀自惨笑,忽然转头向她,“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后宫个个都以为他很宠你,有谁真正知道他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寻找他人的影子?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他不爱你,又怎么会爱你生的孩子?她就不同了,无论咱们生的孩子有多么聪明伶俐都好,又如何能抵得上她腹中那一个的万分之一?”
霁雪惊骇欲绝,早已泣不成声,闻言只是哀哀看她,拼命摇头。
“我的好妹妹,你就别傻了,今日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不可能活到明天!你可知道,你的孩子有着和冀儿同样的命运,只怕还不如他,由始至终,你都只是她的奴婢,她的影子``````他们害死了我的冀儿,又怎会轻易放过你的?与其让这孩子日后白白死在他们手上,不如现在就去下面陪伴我的冀儿,可好``````你要恨,就恨她,恨他们``````”
高高举起的手中,婴孩的哭声越发微弱,渐渐失去声息。
元容忽然转身,冷冷看我,“看吧,这一切全是因为你,看你往后夜夜如何安睡,梦中是否常常闻见鬼哭!”
说着,广袖厉扬,欲要将那小小襁褓狠狠掼在我的眼前。
霁雪陡然惨叫出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嗖的一声,一道耀眼光亮划过眼前,紧跟着的,是利刃破开皮肉的闷响。
元容四肢骤地僵直,喉间咕咕响了几声,低头瞥一眼深深没入自己胸口的那柄长剑,再仰面望向始作俑者叶翌,嘴角冷冷一弯,仍是喈喈惨笑,鲜血自她唇瓣直流出来,映衬煞白面容,形如鬼魅。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狠狠掷出手中婴儿,然而一道玄色身影比她更快,孩子尚未坠地,已被稳稳接入漓天颀的怀中。
修长身形一掠,往后疾退,那一刹那,大殿烛光映照在他身上,灼灼生辉,天地之间的光芒,仿佛都凝聚在了他身上。
元容绝望厉呼,仍做困兽,咬牙猛地拔出胸口长剑,血溅三尺,将身前的一切染成鲜红。
她举剑踉跄着走近,一双眼眸死死攫住我,“贱人,今日杀不了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漓天颀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揽住我肩膀,将我牢牢护在胸口。
叶翌自怀中抽出利刃不由分说再刺过去。
噗哧一声,一切戛然静止``````
元容的双眼蓦地睁大,直直瞪向他,“你``````你这么想本宫死,是怕本宫``````说出她的身``````”
喀嚓``````颈骨断裂的声响清晰入耳,元容未说完的话悉数终结于此。
说出她的身``````
谁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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