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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相见不相识

妃舞帝殇(全文) 木槿蘩 5602 2022-11-07 12:40

  闻言一怔,忽地心动,来这里这么多天,从未曾认认真真地洗过一次澡,只能隔几日用攒下来的清水在无人的地方擦拭身子,这对于以往极爱浸浴的我来说,真的难以忍受。转念又有些犹豫,光天化日之下,在土坡背后偷偷洗澡,若是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赫都像是看出我的迟疑,在我耳边悄声地道,“我们晚上去,我给你把风,有人来了我就大叫,把人引走,然后你就快跑,好不好?”

  心中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犹豫,笑着冲他点头应允,赫都见自己终于为我做成了一件事,兴奋不已,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夜色浓重,月上中天。

  深沉的夜空,漫天的繁星。这样幕天席地的沐浴对我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我竭尽全力地小心翼翼。

  坐在岸边清洗长发,一点一点,洗得异常仔细。并不敢整个人浸入到水里去,大漠的夜晚瘆人地寒,我不能为了一时的干净而置腹中的宝宝于危险的境地。

  解开身上的中衣用浸湿了的白巾擦拭身体,青丝如瀑垂在胸前,冷风袭来,寒意浸骨,浑身猛地一颤,寒毛倒竖起来。若非不得已怕人看见,谁愿意顶着刺骨的寒风呆在这里用冷水沐浴。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只想快一点洗完回到营帐里去。

  啪地一声,极轻,极细,像是踩断枯枝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僵住,心中陡然警觉,我霍地起身快速掩好身上衣服,回眸望向身后,迟疑地道,“赫都,是不是你?”

  身前一片死寂,无人应答。我蹙起眉头缓缓上前,方才那个声音,我听得非常清晰,绝不可能听错。

  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耳畔只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地上沙沙作响,气氛越发显得诡异,迫人欲窒。

  突如其来的,身前一阵劲风迅疾地掠过,眼前白光骤闪,就在我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一人自黑夜中现身在我面前。

  瞳孔倏地放大,我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强压住即将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尖叫,骇然望向来人。

  一张妖冶的银色面具覆住面容,墨发黑亮如缎,长长披散在风中,邪魅异常。一袭白衣如雪,颀长卓绝的身型迎风而立,修隽挺拔。一眼望去,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心跳骤地停歇,我呆呆看向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浑身抖若筛糠。

  犀利如剑,其寒若冰,这双夺魂摄魄的眼睛,令我如此刻骨铭心。可是这个人的装扮,我分明觉得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我认识他么?

  “晚大夫,快跑!”

  赫都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拼命地跑,我方从恍惚中醒转,如同大梦初醒,“赫都``````”

  赫都一边跑一边仰面看我,歉疚地道,“晚大夫,真对不起,刚才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你在喊我,急忙跑过来,一眼就看见那人站在你面前,吓死我了!”

  我神思恍惚,怔怔道,“可是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赫都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我,面上蓦地一呆,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我见他不再跑了,奇怪道,“你怎么了?”

  赫都指了指我的头,一张脸刷地红透,“晚大夫,原来``````原来你是个女人,还是个这么美的女人``````”

  我愣在原地,这才发现方才沐浴的时候一头长长湿发一直散垂至腰间,脸上的黑印也被我洗得干干净净,露出本来面目。

  经他这一提醒,我忙动手将长发迅疾结成男子发髻,又抹了把泥灰将脸涂脏,片刻之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忙乱的时候,赫都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呆呆看我,直到我上前拉一把他,他这才幽幽醒转过来,“晚大夫,我不明白,为什么你``````”

  我拉着他继续往战俘营跑,边跑边坚定地道,“刚才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跟你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赫都怔了一怔,大力点头,“恩,晚大夫让我不说,我便不说,打死我,我也不说!”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前如有亮光一闪,一双的长眸忽地跃入眼中,那个人``````心底猛然生出无尽怅惘,晦涩酸痛,难受得就快要死过去。

  那个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那双眼睛跟他的一模一样,我又是在哪里曾经见过他?

  记忆真的是一件折磨人的东西,努力想要忘记,却又拼命地想起,努力想要想起,却又早已失去,怎样都寻不回来。

  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回到战俘营,我像是一直游离在梦里,再也无法自拔,直到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的璇站在我的面前,我方幽幽醒转。

  “你刚才去了哪里?”

  璇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又像是在质问我,仿佛已经牢牢掌握了我的行踪。

  面上微微一红,我别开脸去,淡淡道,“没去哪里,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她的声音倏地拔高,凛然怒道,“谁准许你去那条河边的?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过只是个俘虏,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别以为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就可以为所欲为!晚大夫?叫的还真是亲切,这里是战俘营,不是什么民间医馆!”

  她竟发如此大的火,我倒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失态,不由挑了眉淡然看向她,“璇大人如此兴师问罪,就是因为我去过那条小河?我的身份我自己明白,从来没有想过要越距,大人请放心,我以后知道该怎么做!”

  眼底冷意越发深浓,我神色自若地看她,唇角扬起一抹淡淡嘲讽似的笑容。

  璇没有料到我会以这样的态度同她说话,猛一愣怔,目光倏地冷硬如铁,一抹杀机隐现。

  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离开,我却像是如释重负,心底一股不安越来越浓烈,胸口像是突然破了一个洞,空空荡荡,埋藏在最深处的那道伤口此时也隐隐作痛起来,难道,真的是他?

  夜色深沉,风寒如削,我从膝间抬头,一轮冷月如霜,悄无声息挂在天边。夜风袭来,清冷肃杀,纵有棉被覆体,仍是冷得浑身发颤。

  听着帐篷在朔风撼动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我始终无法入眠,将头埋入膝盖,无声地叹息。一旁赫都早已睡得香甜,看着他如婴儿一般宁和的睡颜,一颗心都软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思念着梅影梅昱他们,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要过得比我幸福快乐。

  侧身躺下的瞬间,帐篷壁上突兀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隔着厚厚一层毛毡,他像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竟不知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

  骇然翻身而起,一把掀开帐帘奔出去,那个人依旧静静站在那里,一头长长墨发不羁地张扬在风中,银色妖冶的面具,一身白衣桀骜,纤尘不染,卓绝如同日月,傲然恍若神祗。

  他依旧定定地看我,面具下的一双狭长凤目像是饱含惊痛,我便在他这样的凝视下突然恍惚,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去,喉咙里像被什么哽住了,心跳也在瞬间骤停。

  告诉我,你,是不是他?

  站在他的身前仰面看他,面色煞白如雪,忽地泪流满面,颤抖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张冰冷邪魅的面具,一股强烈的渴望驱使着我想要把它拿下来,然而指尖在触摸到那一抹彻骨的冰寒时骤地顿住,记忆在一霎那如同潮水,汹涌将我湮没。

  “夜罹?你是夜罹!”我不敢相信地后退一步,失声惊叫。

  曾经的顺州城,那支几欲致命的毒箭,不眠不休的照顾,还有似曾相识的。

  “罹``````你可以唤我做夜罹。”

  不是,你不是他!失望如同深渊,我像是突然间沦陷其中,再也无法逃脱。

  肩上忽地一紧,顷刻间,我竟被他大力攫入怀中,精壮有力的双臂一点一点地收紧,像要将我勒入骨血。

  我怔住,无所适从,只呆呆地任由他将我死死拥在怀中,那一刻,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两个人明明深爱着彼此,却一再地错过,想见而不能见,明明他就在这里,和我呼吸一样的空气,咫尺之遥,我却再也见不到他。

  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夜罹,你是来救我出深渊的么?可是你不是他,你救得了我的箭伤,却救不了我的心伤,一颗心纵然再强大,也早已经不堪沉负。师傅曾经说过,人活得太苦,是因为心有执念,执念一日不除,这辈子都不会幸福。我早已被我的执念牢牢捆缚,再也无从救赎。

  两人绝望相拥,很久很久,我几乎就要开口对他说,夜罹,请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带我永永远远地离开他,就像当初你带我飞离那一方顺州城墙一样,自由地翱翔在风中。

  可是我始终还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啊,人若走远,心却留下,失去心而活着,不如死去,我离不开他。

  身前的人浑身忽地一震,一把将我狠狠推开,我稳住脚步诧异抬眸,竟见夜罹按住胸口大力喘息,像是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我瞪大眼睛,看见有一丝鲜血沿着那张精致冶艳的面具下方渗出来,点点落在雪白的衣襟上,像是瞬间绽开片片妖红,触目惊心。

  血腥气飘入鼻端,犹带暖意。

  他的目光倏忽沉静,冷冷看我一眼,转身离去如风,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中。我急切地追上几步,却只能看见一抹轻逸出尘的白影,如雪飞逝,无影无踪。<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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