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然昏暗,长孙清漪走进来之后,瞧见夫君正在看书,便连忙命人点上火烛。
“臣妾拜见王上,王上万年。”长孙清漪领着侍女们屈膝行礼。
姜承枭放下书简,将烛台移走,轻轻笑了笑。
“行了,起来吧。”
“谢王上。”
长孙清漪缓缓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将她们遣退。
莲步轻移,走到姜承枭身边跪坐下来。
“王上回来的这么晚,府中都用了膳食,臣妾只能让小厨房给王上做了些,希望王上勿怪。”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食盒,将膳食取了出来。
姜承枭帮衬她一起摆弄着膳食器皿,“以后没人的时候就不要称呼王上了,你我是夫妻,好吗?”
长孙清漪嫣然一笑,“妾身倒是可以,只是夫君那些亲卫,一个个急匆匆的换了牌匾,妾身哪能不知礼数呢。”
姜承枭笑了笑,端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是他们的想法,你是我的爱妻,我不希望因为一个称呼,导致你我生分,你可明白?”
长孙清漪心中感动,点了点头。
“夫君说的,妾身记下了。”
俩人一边用着膳食,一边聊着天。
“你是不知道,这如今事事都要亲自问过,实在是不胜其烦,较之当年处理辽东三郡的事宜还要忙碌,倒是冷落你了。”
姜承枭有些愧疚,长孙晟的葬礼之后,他先是和裴矩等人演了一出戏,来了个‘三让封王’,然后又是安置百官,开朝廷,各种事情积压在一起,弄得他没有时间陪伴夫人,更没法子安慰她。
“夫君以后切不可说这种话。”长孙清漪脸色肃穆,“如今夫君身兼平反贼,兴国大任,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耽搁,如此一来妾身不成了褒姒妲己一般。”
她当然知道丈夫话中的潜意思是什么,心中感动,但却必须要劝丈夫停止这种想法。
“夫君,男儿当以事业为重。”
“你说得对,不过你也很重要。”
伸手拉着她的玉手,姜承枭轻轻的揉捏。
长孙清漪面颊羞红,倒也没有抽回手,而是说道:“夫君先用了膳食,一会儿妾身好好伺候夫君可好。”
“好。”
吃了晚膳,俩人相拥入眠,一番**之后,姜承枭搂着夫人,诉说着朝中的事情。
“估计昭王元年的时候,你要与我先去一趟晋阳宫,接受封王的礼仪,夫人可提前准备一番。”
“妾身省的。”长孙清漪抱着夫君,低声道:“妾身娘家不能给夫君提供助力,妾身......”
“好了。”姜承枭打断她,言道:“没有的事情,靠天靠地,绝不能靠人。”
“你呀,就喜欢胡思乱想,你将这后院管理好,便是帮了我大忙。”
说起这个,姜承枭倒是想起了裴矩提醒他的话。
“先前裴公与我说起了后宫的制度,我想着,以后为了堵住大臣的嘴,恐怕还得纳些良家子,到时候希望夫人能大度些。”
“夫君放心,妾身绝不是擅妒之妇,只要是一心一意为了夫君的女子,妾身都能接纳。”
长孙清漪是王后,更是大妇,若是将来姜承枭娶了女人回来,长孙清漪不同意,那到时候不仅是那女子尴尬,姜承枭也会很尴尬。
“夫君。”
“嗯?”
“说起来,妾身好像做梦似的,不知不觉夫君都是大王了,妾身也变成了王后,回顾往昔,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姜承枭笑道:“若是允许,我倒是想做回琅琊郡公,每日带着夫人踏青游玩,陪着夫人投壶放纸鸢,闲暇之余教导恒儿、恪儿、恤儿习字。只可惜,世事无常,我若不这么做,只怕咱们家都不能安生。”
回想起过往的事情,长孙清漪心头浮现一抹甜蜜。
在长安的时候,他们夫妻过的是那般逍遥。
“夫君,你知道么,当初你封王的时候,妾身心里还担忧过。”
“担忧什么?”
“担心夫君为了获取并州士族的支持,娶一名世家女回来做大妇。”
姜承枭低头亲了亲她嘴唇,安慰道:“瞎说,什么世家女能比得上你。你能将心里话告诉我,我很高兴,我们夫妻之间什么话都能说,你我夫妻乃是一体啊。”
长孙清漪点点头,旋即从被子中抓着他的手拿了出来。
“那夫君该告诉妾身,这伤是怎么来的吧?”
看着手掌上烧伤的痕迹,姜承枭握了握拳,旋即抱紧了夫人。
“今日天阁议政,关乎先帝的谥号,我心里其实并不想给先帝上谥号‘厉’,在我心中,先帝确实有错,但是他开凿大运河,打通南北水系,功在千秋。其次,平突厥,灭国高句丽皆是赫赫武功,虽然不足以抵消他滥用民力的过错,可是也不该上谥号‘厉’。”
“我心里的想法是不追赠谥号,让后人去评述先帝功过得失。但是,裴矩三人却是态度坚决,我不得不赞同。因为这个,我很恼火。”
长孙清漪冰雪聪明,哪能不知道自家夫君这是嫌弃裴矩等人呢。
“夫君,现如今并州还未彻底稳定,官员大多都是出身并州,或是裴、王两家的族学门生,夫君应当克制些。”
“你说得对,所以我只能憋屈的抓柴火,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姜承枭苦笑着。
长孙清漪掩嘴一笑,心疼道:“夫君真傻,以后妾身可不许夫君这么作弄自己身子,若是心有郁结,妾身可陪着夫君。”
“说的对,我傻。”姜承枭道:“不过我有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好妻子,这便足够了。”
闻言,长孙清漪娇羞无限。
另一边,荥阳县公府邸。
“你要去辽东?”郑善愿不满的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郑如炘。
“是的祖父,如意已经被王上任命大理寺少卿,我想去地方做出一些成绩。”郑如炘不卑不亢的回答。
一旁的郑如意看着祖父的目光,点了点头。
郑善愿道:“青雀说的没错,现在百官初置,还有很多的空闲职位,等你在辽东做出了成绩再回来,只怕是真没有位子让给你了。”
郑如炘道:“这些孙儿都知道,但是如意已经留在朝中便足够了,孙儿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见状,郑善愿也不好再劝。
相比较郑如炘,郑如意显然更得他的看重,毕竟如意才是嫡系。
“也罢,你去了辽东就好好做个好官,莫要给荥阳郑氏丢脸,待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让青雀将你调回来。”
“是,谢祖父。”郑如炘拱手一拜,旋即缓缓站起身,刚准备走时,他想起什么,便朝着郑善愿行了一礼。
“祖父,孙儿私以为,王上虽然与我郑氏亲厚,但是尊卑有别,王上是尊,祖父以后对王上的称呼还是恭敬些为好。”
郑善愿微微一愣,有些没想到郑如炘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不过郑如炘也没有和他解释,转身便离开了。
“倒是说的有理有据。”郑善愿嗤笑。
书房中剩下郑善愿和郑如意俩人。
郑善愿敲打道:“看样子你并没有很得青雀的看重,虞庆则和杜如明做了内史侍郎和门下侍郎,这两个职位可是跟随青雀的要职,非心腹信任之人,青雀岂能给他们。”
郑如意苦笑,他如何听不出来祖父的不满。
“若是虞庆则倒也罢了,他父亲虞世南毕竟曾是青雀老师,他们二人情谊深厚也能说得过去。可那杜如明什么人?不过京兆杜氏五服之外的旁支子弟,居然也能骑在你头上,你不羞愧么!”
“是,孙儿羞愧。”郑如意认错。
“行了,你先在大理寺呆一段时间,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谋一个青雀的主簿之职。”
郑如意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
“这该争的你一定要争,一切刚刚起步,你一定不能落于人后。”郑善愿意味深长的看着孙子。
郑如意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一定会为王上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