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鸟尽弓藏古人训兔死狗烹不可为
萧瑟的秋风为寇邵的鼻内送来一丝血腥。
寇邵看了看面前的铜炉,第三柱香也已经过半了。抬眼再看山腰上,随着轰隆一声,厚重的木门终于被撞开了。但是由于此门的宽度和马蹄行坡的宽度差不多,所以局限了汉军士兵的手脚,每次只容五个人一齐通过。这样一来,山越只要在门后列成u型阵就可以把守住壁坞的大门,而每个进入大门的汉军士兵都必须应付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此时寇邵面临两个选择。第一,任由他们继续战斗下去,但是很可能因为伤亡过大或者体力不支被山越赶下山来。第二,让第二梯队阶梯第一梯队上前,但是山路狭窄,要让两个梯队的两千人在如此狭窄的山路上互换位置是不可能的。如果等第一梯队完全撤下来之后再让第二梯队进攻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要重新再过一次窄道,而且已经撞开的壁坞大门可能会被封填上,军士们就要再次面对在窄道上遭遇矢石打击的严峻形式,恐怕军士们没接触到壁坞就要先死百人。
忽然,壁坞的北侧开始冒出淡淡的黑烟,象是某处着火了。随即黑烟由淡转浓,紧接着黑烟的数量由一股增加到两股,并由两股增加到三股。受此影响,从正门南坡丢下的石块和射下的箭矢明显减少了。红底黑字的“汉”字大旗在壁坞的木墙上高高飘扬着。
“终于攻上去了~”寇邵兴奋的一拍案几。那正是寇邵苦苦等待的,高顺率领的八百陷阵营壮士终于从背后攻进了壁坞。
孟虎拿来两面盾牌,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夹住,大喊道:“兄弟们,随我前进。”说罢孟虎猛地向山越壁坞大门前聚拢的山越部曲飞身撞去。“哎呀!”孟虎本来就人高马大,这一撞好像是一头牛冲进了人群,把挡在壁坞大门前的山越部曲撞了个七荤八素,原本严密的防线出现了裂口。
只听高顺沉厚的声音在壁坞内响起,“天兵来也,尔等速速投降~”随后“天兵来了!天兵来了!”的喊声在壁坞内四处响起。汉军的突然出现令山越大乱,被孟虎撞出来的缺口并没有得到填充,反倒这个缺口在汉军军士的不断冲击下逐渐被越冲越大。
陷阵营不愧是寄托了寇邵希望和倾注了高顺心血的精锐,陷阵营兵士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敌军,势如斩荆棘破巨浪。刀锋到处血肉横飞,铁戟所指挡着披靡,山越饶是剽悍,也直被杀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八百壮士象一柄利斧,在山越的背后狠狠的砍开了一道伤口,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与此同时,正门的激战渐渐从胶着状态中摆脱,胜利的天平缓缓的向汉军倾斜。
噹,一个汉军军士弓着身子用钩镶架开了山越人砍来的一刀,随即手臂一递将环首刀刺进了对方的小腹,之后迅速抽回,随即再次弓起身子将钩镶举到胸前,等着迎击下一个攻击。这样的战术动作灵感来源于古罗马军团的刺杀动作。由于古罗马人面对的大多是使用双手长剑或者是战斧等重型武器的蛮族或者是身材高大的敌人,所以他们的盾牌很大,超过半人高,必要的时候硬木做成的盾牌还能当武器使用。而在东亚地区,由于人种的不同,士兵往往穿轻型盔甲,使用的武器也是轻型的刀剑为主,所以使用小型的钩镶就足以起到相同的作用。
又一个山越猛的砍来一刀,汉军士兵举起钩镶格挡。噹,山越人的刀在钩镶的盾面上砍出一道白线。非但丝毫没有伤到汉军兵士,反倒震的自己虎口发麻。“喝呀~”军士趁着山越人再次举起刀的时候猛的冲上一步,用钩镶抵住对方的身体,同时手臂一沉,环首刀噗的一声没进山越人的小腹。这个军士由于冲的太猛,自己也跟着山越人的尸体向前倒去。
噗通,两个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上。这一声闷响似乎敲响了山越军队彻底崩溃的丧钟,本来就已经动摇的山越人开始逃跑,可是在壁坞里他们无处可逃。这时壁坞木墙上的山越停止了抵抗,战斗开始以壁坞内的建筑为单位展开。汉军士兵们和山越人开始逐屋逐栋建筑的和山越人展开争夺。每一间房屋,每一级台阶都成了如同修罗炼狱般的战场。
眼看第三柱香即将燃尽,寇邵终于松了一口气,“周县尉,现在是你向本官展示你的八百精兵的时候了。”
周昕兴奋地拱手道:“大人,卑将的壮士们已经等的着急了,他们的刀已经闻嘶而震,他们的热血因为战鼓的的隆隆声而,他们的~~。”
“行了,行了。”寇邵赶紧打断周昕的话,“立刻出击~”
“诺!”周昕转身对已经跃跃欲试的士兵说道:“士兵们,把你们的武技展现给太守大人看看吧~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周昕的部曲高声喊道。
“抽刀!”周昕大声喝道。
“诺!”一阵噌噌声,周昕的溧阳兵齐刷刷的抽出环首刀。
“转身!”
踏~踏~“诺!”溧阳兵们齐刷刷的转身。
周昕自己也抽出环首刀,向山头一指,“杀啊!”
“诺!”八百精兵挥舞环首刀向山上的壁坞冲去。
经过战火洗礼的壁坞满目疮痍,在木制的墙壁上插满了羽箭,到处是象打翻油漆似的大片血迹。士兵们压着一队队的俘虏在寇邵面前走过,另一队士兵把尸体象码柴垛一样垒起来,高高的尸体堆让寇邵想起了皇甫嵩建造的京观。
“罗豹,你这可恶的家伙~”费贯那富有金石之声的嗓音突然暴起,只见他对着一个蓝衣汉子一阵拳打脚踢,“你这可恶的家伙!”说着费贯挥起醋铂大小的拳头对着那汉子的小腹猛地一拳打去。
那吃打的汉子到也硬挺的很,那一拳打得他疼的弯下了腰,可是他就是一声也不吭。“我要你偿命~。”说罢费贯猛的举起环首刀就要朝那汉子的后背刺去。
“住手~”寇邵急忙喝道。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噹的一声,高顺一刀架开费贯的刀,朗声喝道:“大人有令,只除首恶,余不累及,难道你想违抗大人的命令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只见费贯呼吸急促,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是~可他是罗豹,正是他收了祖朗的五十金。区区五十金,他~~他就杀死了我的兄长!”说到这里费贯铁打一般的汉子居然眼圈一红,两行男儿泪滚滚而下。
一帮高顺小声谏言道:“主公,为兄长报仇乃是孝悌之事,阻之于情不合。而且大人本就是以为讨伐杀害归顺良民费栈的山匪为名发兵的,如果放过了杀死费栈的凶手,那些费栈的旧不下,尤其是费贯,让他们情何以堪?”
“嗯~这样吧,要杀也不能现在杀。”寇邵对费贯朗声说道,“本官要在泾县开公审大会,公开处决祖朗、祖山和那个罗豹沾满百姓鲜血的恶徒!费贯壮士放心,罗豹的脑袋肯定是你的!”
费贯听得这话立刻拜倒道:“大人为我兄报仇,费贯感激不尽。如此大恩费贯无以为报,原以这一身笨力气为大人效命沙场。”
寇邵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把他扶起。
……
在返回泾县的路上,寇邵悄悄叫来戏志才。“戏志才啊,我有一个想法,想同你商议一下,不知道是否可行。”
戏志才说道:“为主公分忧,原本就是为人臣的本分。主公请讲~”
寇邵幽幽道:“那歙县和黟县山越……我不打算攻打了~”
戏志才露出惊异的表情,显然对自己制定的计划遭到主公的舍弃感到意外,“看来主公还是舍不得这些部曲啊!”戏志才随即会心一笑。
寇邵愕然:“此话何意?”
“以今日战局看来,主公小剪除歙县和黟县山越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山越一除,主公还有什么理由坐拥一万五千兵马?结果多半是遣散他们,或者让他们回家务农。丹阳郡本来就多山少田,这一帮军士遣散回乡之后恐怕难以为生,即便沦为盗贼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大人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岂不白费?而且旧匪刚除,新匪又生,恐怕久战无功、虚耗粮饷的罪名主公是背定了。”戏志才笑答。
“哈,果然是戏志才,我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寇邵笑道,“可如果我要是不遣散这些部曲呢?”
“那就更加糟糕!”戏志才笑了,“山越既灭,内患已除,主公区区一郡太守,却拥兵过万,这不是私蓄军马、图谋不轨又是什么?”戏志才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错,主公是可以请大将军出面斡旋,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是要大人遣散部分部曲。同样是遣散部曲,主公又何必去惊动大将军呢?”
“是啊,老是给上司找麻烦的下属不是个好下属!”寇邵点点头。
戏志才正色道:“所谓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凡事不能做的太激进,否则物极必反啊。主公只要让丹阳郡匪患不绝,那么大人的这班部曲永远都是大人手中的一柄利刃。”戏志才随即又补充道:“卑臣的建议移村并乡、封山禁盐、引兵芟刈,使无遗种的政令继续执行。但是可以在除秋天外的时节里让山民下山小批量的购买粮食和盐巴,这样既不会逼迫的太紧而逼虎跳涧,也不会因为太松懈而养虎为患。大人以为如何?”
“志才妙极!就依你所言!”寇邵赞道。
戏志才也笑了,“恐怕卑臣所说正是主公所想啊~~~”
寇邵大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戏志才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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