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洛阳北门,防守城门的将领一声令下,将张让等人围了起来。只是碍于张让身边有少帝刘辩,士卒不敢刀兵相向。那守城将领虽有兵权,但是职位低,连忙请示卢植。然而卢植可不是袁隗、袁绍、袁术,他素来敬重天子,礼节不敢轻废,不会强行从张让手中夺取刘辩,只得命令守城将领开城放行。
张让之所以选择从北门逃走,就是听说骠骑将军的军队已到北门扎营,他计划得非常周到,自己带着天子到了杨林的大营,依靠骠骑将军的强大军队,挟天子以令不臣。
可是此时已是深夜,天上又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张让便让太监们燃起火把。可是家家关门闭户,都已经睡了。好不容易叫开几户人家,一打听,谁也不知道骠骑将军的大营在哪里。原来张半仙昨天下午才刚刚扎营,普通百姓哪里会知道呢?
“别再问了,我们往北走,到河内去。”无可奈何之下,张让只得带着天子、陈留王继续往北走。他可不敢在洛阳附近久留,要是让袁家叔侄追了上来,他们可不会象卢植这样客气。只要过了黄河,到了河内郡,就是杨林的地盘,他才觉得安全。
出了北门往前走,就是洛阳的天然屏障邙山。山路崎岖难行,张让、段珪只得背着少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前行。可怜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突然遭受兵乱,亲眼见到无数士卒彼此残杀,鲜血满城,精神岂能不崩溃。
……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张半仙才接到杨林的回信。杨林此时已随大军来到了河内郡,对于张半仙报告的消息,杨林一点也没有吃惊,立即回信告诉张半仙,天子和陈留王可能已经被张让劫持,很有可能出城来找幽州骑兵的大营,或者直接前往河内。因此,杨林命令张半仙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天子和陈留王,并立即送到河内。
其实杨林的心里也是非常的纠结,如果自己挟天子以令天下,打断历史进程,大汉朝廷会不会扭转惨烈争斗的历史,进而实现中兴?果真如此,大汉王朝更加巩固,天下百姓仍然在帝制下煎熬,自己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可要是自己实行改革,废除帝制,那些士族、豪门能否接受?那样的话,恐怕朝廷立刻发生巨大震荡,天下人视杨林为凶恶悖逆之徒,群起而攻之,来个天下诸候讨杨林!想来想去,杨林还是决定让张半仙试试看,能救则救,不能救则罢,一切顺其自然吧。
张半仙看完杨林的来信,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自己要是救出天子和陈留王,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而且一旦送到河内,天子和陈留王就掌控在幽州骑兵手里,岂不是可以挟天子以令天下?
他立即派出斥侯,四处打探天子和陈留王的行踪。可是斥侯回来报告的消息却令他大失所望,原来天子和陈留王已经在昨天晚上,被张让劫持出了北门,而且还四处打听幽州骑兵的大营。却因为没有人知道,张让已经带着天子和陈留王往邙山去了,看样子要渡过黄河,往河内而去。
“立即集合队伍,前去勤王护驾。”眼看天大的功劳就要从手中溜走,张半仙恨不得煽自己几嘴巴。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了,立即带着张辽、高顺,朝着邙山跑去。
……
平乐观的队伍越来越多,董卓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虽然那些队伍都摆出了包围北军的态势,可是董卓却提心吊胆。要是他们反戈一击,自己的这三千骑兵还真不够他们打的。
到了这时,他真有些后悔听李儒的建议,与其留在洛阳担惊受怕,还不如回到西凉去。那里毕竟是自己家乡,是自己兴起的地方,自己最重要的人脉关系都在西凉。
就在董卓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派人送来了急信。董旻在急信中告诉董卓,张让劫持天子和陈留王,已于昨天晚上从北门逃走,很有可能往河内郡去了。
“将军大人,真是天赐良机啊!”李儒一看到董旻的信件,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将军大人,天子正在危难时刻,要是将军大人救出了天子,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立即集合队伍,我们去救天子。”董卓当然知道勤王救驾的意义,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而且他也不敢在平乐观待着了,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张让一行人才赶到黄河边上的河口小平津。已经看得到河内郡了,张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才刚放松片刻,却突然发现小平津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驻军,更无一条船只。
自从黄巾起义开始,汉灵帝刘宏为了保卫洛阳,就在洛阳四周的道路、渡口修建了关溢,并派重兵把守。可是昨天袁绍为了夺取北军兵权,把这些关溢的士兵都调集到平乐观去了。
望着浩浩荡荡的黄河,张让面色铁青,心中无比的懊恼。他仰天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天啊……远近闻名的渡口小平津,竟然无有半条舟船,莫非上天真欲灭亡我张让吗?”
“大总管,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还是赶快找些船只过河吧。”宋典虽然也很沮丧,可是他也不想坐以待毙,立即向张让建议:“大总管,赶快派人到附近搜罗船只,准备渡过黄河。”
然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闵贡却不耐烦了。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上午,他们没有吃喝、没有休息,早就累得不行了。见张让还要寻船渡河,闵贡不由得怒火冲天:“张让,事已至此,你还冥顽不灵,意欲逆天而行吗?你们如今还不快死,我就要来杀你们!”
卢植虽然忠厚,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火了,手指着张让,大声喝道:“外戚、宦官,乃我大汉两大毒瘤,今一日俱亡,此乃上天欲使大汉中兴之兆,你等还不束手就擒,欲诛九族吗?”
“大汉衰微,又岂是我等废人之过。卢植大人征伐黄巾时,手下将士不也骚扰民居,成乡民之祸患吗?”张让扫视了一圈卢植身后的士兵,颓然言道:“生于衰世,也是我等不幸,这也无须悲叹。先帝离去多日,老奴梦中偶见,时常泪湿枕巾,今日既然走投无路,索性追随先帝而去。”
“卢植大人说我等尽诛,大汉可中兴。老奴却以为,我等离去,洛阳空虚,大汉或将有覆灭之危。”张让看了看卢植,诚心说道:“卢植大人忠厚,不比袁氏叔侄狡诈悖逆,还请好生辅助天子,切不可令其娶袁家女,乃至受权臣胁迫。”
卢植面无表情,沉默无语。
“陛下养于道人之家,不通朝政权谋。我等一旦死绝,又有何人为陛下阻拦权臣!唉……陛下好自努力,莫让大汉万里江山,毁于你手。”张让后退几步,又向少帝刘辩叩头跪拜道:“唯恨不能服侍陛下数年,报答先帝大恩……”
卢植、闵贡见张让有自裁之心,也都默默注视着张让,让他从容告别少帝刘辩。无论如何,张让始终忠诚于汉灵帝刘宏。单凭这个“忠”字,卢植也不忍心仓猝诛杀张让。
正当张让叩头跪拜少帝刘协时,宋典突然惊叫起来:“大总管,骠骑将军的大军!”
张让急忙回头,果然看到黄河北岸,一大队骑兵正从远处疾驰而来。虽然看不到旗帜上的字号,可是从那战马扬起的滚滚烟尘,就能够知道这支骑兵起码有一万多人。而黄河以北,除了杨林,谁有这么多的骑兵?
看到滚滚而来的骑兵,卢植也是一惊。一时之间,他的大脑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天子落到杨林手里,外戚、宦官皆灭,士人也难保矣。救回天子,袁氏专权,如何驾驭悍将?
本已萌发死志的张让,突然见到北岸又赶来杨林的大军,心思又起。只要杨林不是傻子,就一定知道天子的价值。自己再坚持一会,就能够等到杨林渡过黄河。
张让将少帝刘辩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是试图以天子之尊,胁迫卢植。如若卢植不顾少帝刘辩安全,强行斩杀张让,必将遭受朝廷诸公讽议,攻击卢植贪求大功,却罔顾天子安危。
闵贡望着对岸的骑兵,心中大为惊恐。要是让那些骑兵渡过河来,自己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向卢植问道:“尚书大人,再也不能耽搁了。”
“张让,你刚才所言,未过片刻,便抛到脑后?你还欲心怀饶幸,妄图扭转天道么?”卢植也顾不得诛杀太监了,只要张让放了皇上,他也准备放张让一马:“张让,快快放了皇上,饶你不死。”
“洛阳之乱,袁绍、袁术火烧宫门,杀戮数千中官,此乃谋逆大罪,尚书大人可曾追究?我乃将死之人,尚书大人可否与我说说,数千中官,又有几人有罪,该不该被袁氏叔侄尽数斩杀?”
其实张让并不想与卢植讨论谁有罪谁无罪,他主要是在拖延时间。黄河北岸的杨林骑兵,要想渡过黄河还得一段时间,他必需尽量拖住卢植,寻求万中无一的机会,希冀奇迹降临。
卢植久经官场,精通人心,张让话一出口,他便猜到张让心思。但是卢植乃当朝大儒,素来敬重天子,倡导君臣之礼,张让若是铁心胁迫少帝刘辩威胁他,卢植却是难以应对。
“张让,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否?”看到卢植犹豫,闵贡再也不耐烦了,他突然抽出佩剑,跨步上前,朝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喊道:“军士们,都给我上。保护天子!诛杀奸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