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跑多远,突然听到一个亲兵叫喊起来。刘清抬头一看,天啊,前方,就在太阳升起的地方,静静地立着长长的一排骑兵,仿佛突然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他们稳稳地站在那里,既不呐喊,也不冲锋,甚至连手中的大刀也懒得举起来。
“将军,后面也有骑兵。”
刘清霍然回头,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浑身也冷冰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自己的后面竟然也跟着一大队骑兵,他们不声不响地跟着后面,就象一只捕食的猛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只等着最后的一击。
“列阵,赶快列阵。”
“手上前,弓箭兵随后,刀盾手居中。”
随着刘清一声令下,黄巾军士兵们慌乱起来。他们平时的训练就不多,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自己的位置,在将领们的吆喝声中,用了好大一会,才算是布阵完成。
好在那些骑兵并没有趁乱冲锋,他们根本没有把黄巾军的布阵放在眼里,而是信心十足地朝着走着,胜似闲庭信步,前面两队骑兵一直走到离他们三百步左右的地方,才慢慢停了下来。
那从前面来的将领正是典韦,而后面的将领则是许褚,他们甚至微笑着,静静地等待黄巾军列阵完毕,一点也不着急。那典韦还回头看了看遥远的东方,似乎在等待着太阳的升起。
……
“杀啊……”
颜良、丑纵马疾驰,惊起一阵阵的飞鸟,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马水河边。眼望着正在拆房子的黄巾军士兵们,颜良的大刀朝前一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震得天地间一阵晃动。
“鬼啊……”
猛然间,正在拆房子的黄巾军看到大队骑兵呼啸而来,立即吓得胆颤心惊,再也顾不得拆房子,扔下手中的木头,拨腿就逃,一边逃,还一边呼爹叫娘,一窝蜂地逃向马水河边。
颜良、丑一路狂追,来不及逃跑的黄巾军士兵只好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了。颜良、丑一边派兵收容俘虏,一边追赶黄巾军,一直把黄巾军逼到了河边,正要发起进攻,突然被丑拦住了。
“颜良兄弟,大哥可有交待,不可逼得太急,别把黄巾军逼下了河。”
“停止追击。”
颜良扬起手中的大刀,队伍渐渐缓了下来,五千多骑兵漫过河堤,缓步逼近黄巾军,在离黄巾军五百多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骑士喘着粗气,战马喷着响鼻,所有的大刀垂了下来,安静地指着地面。
“列阵!列阵!”
卜已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连忙指挥黄巾军士兵们列阵。然而,官军的骑兵并没有再次进攻,而是远远地盯着他们,并没有强攻,就象是一群恶狼窥伺于旁,看样子是在等待援军,双方就对持起来。
可是卜已不能就这么对持着,他必须准备渡河的工具,又怕被其他方向来的官军包围起来,可是现在要是渡河,只要官军一冲,自己的几万黄巾军士兵恐怕也难逃全部灭亡。
卜已站在马水河边上,面对滚滚向前的马水河水,心情无比的沮丧,他已经派人试过几次了,在这段河面,没有人敢下水,就连那几个好称水性好的人也不敢逞能了,最遗憾地是他竟然没有做成一个木筏。
“将军大人,士兵们都惊慌失措,军心不稳啊。”
卜已的亲兵在卜已耳边小心的提醒。
“这就是官军的诡计,他们并不向我们进攻,而是在等我们不战自溃。”
“将军大人,我们怎么办?”
“我们再等等看,万一不行,我们就趁夜突围,强行冲破他们的包围圈,跑出一个是一个。”
“报告,将军大人,河里来了条小船,船上打着白旗,直象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亲兵叫喊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从河的上游飘来一艘小船,一个老汉操纵着双桨,慢慢地朝着河边划来,最后竟然靠在了黄巾军结阵的河岸边上。
“让他过来。”
过了一会,那条小船就靠岸了,那个划船的老汉把船只锚在河边,手里打着一面白旗,拿着一封信,从船只上跳了下来,顺着河坡走了上来。几个黄巾军士兵上前在他身上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就带到卜已的身边。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回将军,小人叫张顺,是这里的渔民,被官军抓去当船工,他们派我来给将军送封信。”
卫兵接过信,用手捏了捏,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双手递给了卜已。卜已打开信封,只有一块绢布,却一个字也没有,卜已好奇地对着太阳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卜已想了一会,还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派你来说过什么吗?”
“回将军,他们就说将军看了,就明白了。”
“把他带下去,看好他。”
一时之间,卜已被搞得莫名其妙,待那老汉被带下去了,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这官军是什么意思呢?”
他身边的亲兵也是面面相觑,一头的雾水,凭他们那点智力,怎么也想不到官军的意思,闷了好半天,有一个亲兵突然说到。
“我明白了,这是官军想让将军大人你逃走。”
“怎么讲?”
卜已双目一惊,急切地问道。
“将军,如果他们想要你投降,他们会派人,或者直接把劝降书用箭射进来,而他们派一条船来,送来一封无字信,就是想让将军坐这条船离开,而他们又不担任何风险,不怕朝廷将来追究他们的责任。这条小船顶多能坐十人,意思就是要大人只准备带走十人,其他的投降他们。”
“你别说,我估计官军就是这个意思。”
卜已点了点头,他停了停,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会走的,我卜已英雄一世,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决不丢下兄弟们不管,自己一个人逃走。你们谁想走,就走,我是不会认输的。”
那些亲兵一听,都急了。
“将军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走。这辽东太守能放将军一马,想必也是个仁义之人,谅他也不会亏待兄弟们的。”
“正因为他是个仁义之人,我却不能做个无义之人。如果我今天逃走了,今生我再无脸见人。”
……
刘清紧紧地皱着眉头,一抹阴影掠过心头,看来今天想全身而退已无可能,别看这些骑兵只有几千人,看他们那信心百倍的样子,根本就是有持无恐,丝毫没有把他这一万多人放在眼里。
对面一将,身材雄壮,恶眉倒竖,威风凛凛,冷漠的表情犹如冰寒,在离黄巾军大阵三百步的地方,手提双戟,静静地立在马上,不言不语,只有那冷冷的杀气在无尽的旷野里蔓延。
“也罢!死则死矣!”
他仰天长啸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精芒,立时杀气四溢,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猛地一夹马腹,那战马奋蹄疾驰,扬起一阵沙尘,朝着典韦冲去。
“杀啊……”
锋利的大刀直刺典韦,咧咧的杀气令人胆寒,然而典韦悍然不惧,手中的双戟悄然扫出。
“当……”
两相交,暴发出一声巨烈而又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之声,刘清只觉得周身发麻,两耳轰鸣,胯下战马一声悲鸣,连连后退,一直倒退了十几步方才立住,差点把刘清摔下马来。
“也吃我一戟!”
典韦怒吼一声,纵马狂奔,手中双戟虎虎生风,冰寒的杀机扑面而来。悠然之间,那两柄铁戟劈开长空,刺耳的破空声骤然急起,震痛了刘清的耳膜,照着刘清的头顶直斩而下。
“啪……”
慌乱之中,刘清抬格挡,两柄铁戟重重地砸在刘清的大刀之上,强悍的力道直贯刘清全身,刘清只觉得眼前一黑,胯下的战马两腿一曲,连人带马一起摔倒在地。
……
马水河边,杨林和颜良、丑、张半仙、辛评、辛毗、蒯良、蒯越等几个将领、军师静静地注视着卜已的黄巾军大阵,脸色都有些沉重,要想消灭黄巾军并不难,难得是全部俘虏黄巾军。
杨林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皇甫嵩剿灭卜已,被逼上绝路的上十万黄巾军与官军拼死一战,在大汉官军的面前,数万英勇的黄巾军将士在战场被杀,一万多黄巾军俘虏被斩,还有五万多黄巾军士兵毅然决然地跳河而死。
杨林可不想这幕悲剧重演,特地派渔民给卜已送来船只,谁知卜已这个家伙为了自己的仁义之名,竟然拒绝了杨林的好意。难道历史真得不可避免吗?难道真的要血染马水河吗?要是真的那样,杨林宁愿不要这种胜利。
“你们站着不动,我去会一会卜已。”
“大哥千万不可,让我们冲锋!”
“大人万万不可,黄巾军已经面临绝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杨林抬起了左手,阻止了兄弟们、军师们的劝说,他们只关心杨林的安危,但是不知道这些黄巾军士兵的悲剧,更不理解杨林的心情。杨林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一下,才满怀深情地对他们言道。
“这里不仅是五万多黄巾军士兵,而且还是五万多条性命,还是为我们大汉民族多保留一点血脉。”
一时之间,众人皆默默无语。杨林向他们摆摆手,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扬起四蹄,朝黄巾军大阵冲去,在离卜已三百步的地方,杨林一勒马缰绳,那马昂首而立,长嘶一声,立在阵前。
“我是北军校尉、辽东太守杨林,有请卜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