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看着面前笑得几乎没有眼睛的曹公公,心里头一阵无力,自从来到京城,每逢佳节似乎总有来自睿王府的意外。
再怎么样,面对权贵,林曦也只能弯下腰了,“曹公公稍等片刻,待曦去重锦堂请安之后便随您去王府。”
曹公公最喜欢的就是林曦这一点,干脆,于是虚扶了一把,眯着小眼说:“林公子不着急,杂家也一同前去给老夫人请安。”
那就不必多废话了,直接走吧。
睿王府曹公公二次登门,最高兴的莫过于刘氏,前门一禀告,整装之后便带着女儿来了重锦堂,林曦若是要来拜别自然只有太夫人的院子,却不想梅氏带着萧锦兰早已经到了。
母女两个脸色一同沉下,看着萧锦兰装傻弄痴地讨太夫人欢心,心里冷笑。
“孙女儿女红不精,本想秀个白鹤,却不想最终是个四不像,好在还算暖和,请祖母不要嫌弃,孙女儿今后定勤加练习。”
萧锦兰做了一个抹额献给了太夫人,齐妈妈正帮着太夫人戴上,她的动作轻缓又麻利,嘴上还赞叹着:“老夫人,瞧二小姐谦虚的,奴婢看这针脚细密,颜色选得也好,白鹤绣地像要展翅高飞一般,戴上也刚刚好,可见二小姐用心的,老夫人好福气呢。”
太夫人闻言不住地颔首,“兰丫头的孝心老婆子明白,不过可得仔细眼睛,别熬坏了,女儿家这个时候最要当心。”
梅姨娘笑着恭维道:“孝敬太夫人本就是二小姐应当的,哪有辛苦一说,二小姐还说开春给太夫人做件春衫呢,就怕手艺不精,拿不出手。”
萧锦兰娇俏的脸顿时一红,凑到太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说:“只要祖母喜欢,兰儿就一点也不累了,而且心里可高兴呢,孙女以后常常给您做。”
说着看了一眼进屋的萧锦馨,后者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她可还什么都没有送过,针线也拿不出手。
等刘氏一进屋子,除了太夫人以外所有的人都行了礼,刘氏冷冷地看着梅姨娘,“你倒来得早,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殷勤。”
说完也不管梅姨娘面上有多委屈,尽自向老夫人请安问候。
太夫人向来不管她们妻妾只见的争端,只是对刘氏点了点头,这会儿来的都是什么心思,她老人家明白着呢。
不一会儿,林曦和曹公公就到了。
待林曦问了安,又和曹公公多聊了几句,询问了赵元荣的身体情况便让林曦跟着曹公公早点去王府。
对于赵靖宜的行程她一概未多话,只是嘱咐林曦:“去了王府,更要谨言慎行,不可忘了形,小心照看世子。”
“曦儿明白。”林曦恭敬地受教。
倒是曹公公笑说:“怪道林公子如此大方守礼,却不想是老夫人教导的好,您放一百个心吧,王爷夸奖了多次,世子爷也喜欢,林公子再妥当不过的人了,不然今日王爷脱不开身怎会第一时间想到林公子呢?”
曹公公如此夸奖让太夫人的脸上笑出一朵龙爪菊,看着林曦的目光更加和蔼,“那便去吧。”
林曦正要告辞,却听到刘氏忽然出声,“曹公公,王爷今日不在府上?”
曹公公答道:“今日元宵佳节,巡防营真是忙碌的时候。”
于是刘氏看向太夫人,说:“母亲,今日元宵,王爷又不在王府,之前忙碌抽不开身,媳妇已经多日不见荣儿,正想去看看他,不妨今日……”
刘氏这么一说,两位小姐的目光顿时一亮,齐齐看向太夫人。
萧锦兰正想说什么,被身后的梅姨娘一拉衣裳又住了嘴。
林曦默不作声地抽了抽嘴角,这个醉翁之意,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能说亲王妃的头衔实在太过诱惑,赵靖宜即使有了儿子,还有多个小妾依旧掩盖不了他光芒四射的贵族单身汉的事实。
林曦有那么一瞬间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嫉妒之情。
太夫人于是望向了曹公公,曹公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笑得依旧灿烂只是对太夫人拱了拱手说:“今日佳节,贵府上热热闹闹的,晚上还能去看灯会呢,只是王府还在孝中,冷清了些,王爷要事在身也不便招待夫人,若不是林公子也同在守孝,正好不相冲突,是以才命杂家来请,只道是公子赏脸自然最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于是便淡淡地说道:“就另选个时日吧,你们若有东西要送世子,不若就让曦儿带过去。”
太夫人发话,虽有不甘,但也都歇了心思。
这时,萧锦兰忽然起身对着林曦福了福,“那便请表哥稍等片刻,昨日做了一盏花灯,还算素雅,请表哥代为转交世子。”
“二表妹放心。”林曦还礼。
冷不防突然听到一声低低地嗤笑,却看到萧锦馨颇有深意地望着他俩。
林曦顿时想到太夫人有意将萧锦兰嫁于他的事,同样的萧锦兰也并非一无所知,于是抬头背对着人不注意之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还有柔弱善解人意的样子,就差直直在告诫“少白日做梦”。
林曦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于是当即回了她一个无比腼腆而害羞的微笑,似乎还带着一丝丝高兴,仿佛受到了表妹的青睐而欢喜的模样,看得萧锦兰目瞪口呆,环顾一周,只见都是那种“我们都明白,都了解,感情还真好”的目光,只有梅姨娘皱眉看着她,气得她差点一个仰倒。
拧紧了帕子,咬碎了银牙萧锦兰才抑制住上前撕了林曦那张脸的冲动,连一声道谢都说不下去就立刻吩咐自己的丫鬟回房拿那只花灯。
萧锦兰有所表示,作为被整个永宁侯府默认的未来睿王府女主人,萧锦馨即使没有准备,也送来了一只无比精致的莲花灯,并其他小玩意儿。
于是林曦带着永宁侯府及两个表妹的礼物跟随着曹公公前往睿王府。
林曦回了永宁侯府之后就没有再迈出过大门,如今瞧见街上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为着晚上的灯会做准备。然而戒备也是更加森严了,还未跑出几条街,已经看到几队的侍卫官兵整齐划一地跑过,不过看号衣倒不像同一个编制。
似乎知道林曦不解,曹公公解释道:“刚才过去的是巡防营的人,如今由王爷领着,再之前便是五城兵马司,看号衣应该出自是东城。每年的元宵节,若不多派人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发生。”
林曦点了点头,只是看着这些肃穆的兵士,总觉得若只是维持治安倒也太过紧张一些了吧,不过他也从未参加过京城的元宵节,倒也不好论断什么。
等马车到了睿王府大门,便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看到的那张熟悉的冷脸。
“王爷。”林曦稽首行礼。
赵靖宜披着大氅,坐在骏马上,因在孝中未带冠,头发只是用一根素带高高扎起,整个人如同一座大山般稳固。周围十二卫骑也穿着黑色斗篷,面容看不真确,只是围着赵靖宜,安安静静。
赵靖宜似乎正要出去,看见林曦便打马上前几步,低沉着嗓音。
“林公子,吾儿便请你多加费心。”
林曦应道:“王爷放心,草民自当尽力照顾好世子。”
两人各自说完一句话,赵靖宜便调转马头让开,待林曦的马车进入王府才策马扬鞭离去。
林曦走进栖云轩,身后的圆圆替他解下披风,才跟着曹公公进入内室。
赵元荣正翘首以待,见到林曦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起来了。
“表舅。”
脆生生的声音如春风化雨,将林曦定在原地,消化了半天,他才弄清楚了这亲戚关系。
这么说起来,赵靖宜还是他的表姐夫……然而一想到这些,林曦忍不住竖起了满身的寒毛,赶紧甩了甩头,将这种奇怪的情绪甩出去。
世子可以这么叫表示亲昵,但他可不能将亲王世子当做后辈,含糊地半稽首行了个礼,“世子。”
赵元荣对他父王如斗鸡般,可对猫和老鼠的开拓者却是喜欢地不得了,赶紧拉着林曦的手到了隔壁的一个小书房。
顾妈妈赶紧跟进去,在身后唤道:“世子爷,慢些,小心别跌到了。”
而曹公公唤人进去伺候这个祖宗,又命人添水添炭盆,才安心地出去。
书房虽小,但五脏齐全,林曦环顾一周,便被书桌上平铺的画给吸引了。
都是猫和老鼠呀……
大多是他的画稿,还有几幅是临摹的,线笔稚嫩,有颤抖断线,显然出自一个孩子的手笔。
书桌上凌乱,自己张牙舞爪的大作显眼地摊在上面,待看到林曦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赵元荣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忙按下他的小爪遮掩,脑袋还倔强地抬头看林曦。
不过同样,林曦还是从他的手指缝里看得清清楚楚,此情此景下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世子可是想学?”
话一说出后,林曦便是一怔,而赵元荣的小脸也是惊讶,接着眼睛慢慢发亮,努力抑制着高兴,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问:“表舅要教我?”
林曦诧异之后便安下心来,反而笑着再次反问:“世子想学?”
赵元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想的。
这下这个元宵节是有事情可做了。
“那好,也不拘什么,草民尽力教,世子尽力学就好,咱们轻松些,主要讲个乐趣。”
林曦走到书桌前,赵元荣赶紧将桌上的画稿收起来,顾妈妈想要帮忙却被他推开了,他的这些宝贝就是赵靖宜想要碰碰都要受到儿子的冷脸。
不过他人小平日里高高在上也没做过这活,又不让顾妈妈帮忙,收拾起来又慢又不利索。
理了半天才好了一半,顾妈妈在旁边干着急,然而稍微一动就遭到赵元荣的瞪眼,于是只能拿委屈地拿眼瞪林曦。
林曦看到赵元荣拿着小手一张一张地叠在一起,故事情节都练成串儿,边边角角都碾平了,抿着小嘴很是细心,人虽小条理却十分清楚,倒也不插手,反而慢慢想着接下去的情节。
猫和老鼠是由一个个小故事串联,林曦肚子里的记忆差不多被掏空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些这个时代又用不上,考虑着是不是该换换。
待整理完毕,林曦添上了水,磨了墨,便开始教赵元荣画漫画。
说实话,对于漫画他也不过是半瓶水,因跟着林青学了水墨画,又添了水墨风格。漫画线条简单,不需轻重水晕渲染,倒也轻松。
赵元荣学的仔细,很快与半瓶水的师傅画得有些相似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也足够林曦和赵元荣混熟了,放开了拘谨,林曦支着下巴看着赵元荣画画,“肚子可以再圆一些,看起来憨气。”
没有橡皮擦,赵元荣直接重画。
认真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想着才这么大就要遭受寒症折磨,今日元宵爹又不在家,想想也够令人唏嘘的。
“今日元宵节,你的两位表姨各送了一盏花灯给你玩,要看看吗?”
赵元荣慢慢地轮廓画好,才搁下笔对着林曦摇摇头,想到赵靖宜的失约,眼神有些暗。
这可不行,林曦忽然想到个好主意。
“我们自己来做吧,呃,就做猫和老鼠,选几幅画连在一起做成一个故事,提着花灯转一圈正好首尾相连,世子来画,我来上色,如何?”
闻言,赵元荣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早就想到了,可是自己的画画不好,被赵靖宜嘲笑一下后就羞愤不做了,如今有林曦操刀,又蠢蠢欲动起来。
“好。”他重重地点头。
“现在我们来选个简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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