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前方高楼彩台,许是有新花样,不如,我陪你去瞧瞧?”
沈长风笑意温雅,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谢锦词。
赵瑾萱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彩台,黛眉一挑,语气不明道:“呵,铜雀楼?”
她自恃清高,惯来瞧不起烟花之地,哪怕做着正当的酒楼营生,可养着一群供人取乐的清倌人,仍叫她觉得肮脏。
“赵小姐若是不愿……”
“走吧,看看而已。”
赵瑾萱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没有再先走一步,而是与他并肩前行。
华灯初上,搭建在铜雀楼门口的彩台前,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一声铜锣惊响,一个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上高台,朝着四下拱手:
“在下乃铜雀楼内院掌事,上元之夜,特在此处举行才艺大比,不论男女老少,均可参加!”
人群中有高嗤:“不就是个龟公吗?还自称什么内院掌事,嘁,弄得这么文绉绉,也不怕被人笑话!”
男人面不改色,朗声回应道:“这位公子应是敝楼常客吧?若我没记错,您一共赊了五次账,共计四百三十六两银子,今日前来,莫非是带足了银钱,特来还账的?”
方才说话之人,脸色一阵青白,在众人嘲弄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
谢锦词不免感叹,这位龟公,呸,这位掌事,口才与气度真是了得。
见再无闹事者,掌事这才讲起规则来:
“此次大比,要求男女结对参加,只要连过三关,均有奖励!第三名的奖励是雀上枝头双面锦帕,第二名的奖励是银箔莲花灯,至于第一名,奖励乃是上京点珠阁亲制的点翠蓝玉簪!这个世上,仅有两支!”
台下的姑娘们听了,无一不目露向往,就连赵瑾萱,也微有些心动。
谢锦词看着小厮们将呈放奖励的托盘依次端上台,目光落在那支通体莹润、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玉簪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她的想法单纯又简单,就想拿着那玉簪好好观赏一番,说不定能寻到更好的设计图纸的思路。
“哇!点翠蓝玉簪!上京点珠阁亲制!”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浅淡烟草味飘入鼻端,不用回头,她也知晓来人是谁。
傅听寒端着杆烟枪,双眼直冒精光,“阿锦,咱们一起参加吧?若是拿下第一名,我把玉簪借你赏玩三日!”
谢锦词有些犹豫:“既是才艺大比,奖励又如此珍稀,岂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阿锦,你要相信自己啊!就算不相信自己,也总得相信我吧?”
傅听寒极力诱哄,“况且,你就不对那玉簪感兴趣?上京的点珠阁你总听说过吧?上至宫廷后妃,下至官家小姐,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点珠阁里的首饰的,可谓千金难求!”
“有这么夸张吗……”
谢锦词轻喃,一双鹿眼光华璀璨,已然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不夸张不夸张,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傅听寒笑眯眯地推着小姑娘往报名处走。
谢锦词被动地排进队列里,与前来报名的沈长风和赵瑾萱,撞了个正着。
赵瑾萱眸光清冷,狐疑打量谢锦词身侧痞里痞气的陌生少年。
傅听寒反应极快,先一步上前拱手道:“沈四公子,幸会。”
他手中的烟枪尚未收起来,赵瑾萱闻见烟草味,后退半步,嫌恶地皱了皱眉。
沈长风从容回礼,“傅老板,甚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
谢锦词明显感觉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疏离。
只是小哥哥在人前与傅听寒撇清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
赵瑾萱敛着眉,不温不火道:“这位是?”
“傅公子乃瑢韵轩的东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沈长风温和作答,又对傅听寒介绍道:“这位是知州府的赵小姐。”
“赵小姐?便是引那无数男子自甘折腰的赵小姐?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傅听寒桃花眼一挑,尽显风流。
赵瑾萱略略颔首,眼底掠过一丝鄙夷,“冒昧问一句,不知二位是如何识得的?”
谢锦词默默别过脸。
这个问题……还真是冒昧啊。
傅听寒抢先一步答道:“沈四公子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虽是生意人,却向来爱结交文人雅士,沈四公子才学惊艳、声名赫奕,我自是寻了个机会,这才有幸与其识得。”
赵瑾萱冷淡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转向一旁。
受到如此无礼的对待,傅听寒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愈发灿烂,“沈四公子也对这才艺大比感兴趣?巧了,我也想参加,可惜没寻到女伴,不知可否借你的小婢女一用啊?”
“若词儿愿意,我自是不会拘着她的。”
沈长风微笑,“只是我这婢女没怎么读过书,若是拖累了傅老板,还望多多担待。”
“哪里哪里,词儿冰雪聪明,定能助我大获全胜!”
“傅老板谦逊了。”
“是沈四公子太客气了!”
……
谢锦词听着他们互相恭维,只觉别扭得紧。
好不容易报完名,四人总算是分开。
傅听寒抱着臂,斜倚在一棵梧桐上,痞笑道:“赵小姐怎会和你们在一起?阿锦,快和我说说,你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我和公子是在画舫上碰见赵小姐的,然后……”
谢锦词细声,想到他们刚才演给赵瑾萱看的那一出,润黑鹿眼狡黠弯起。
她仰着小脸,笑容甜甜地看着傅听寒,“傅公子先告诉我,为何要在外面装作与公子不熟,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你!”
“阿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关心长风,你应该配合我才对啊!”
傅听寒冲她挤眉弄眼,“那个赵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分析问题,想出对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的确是这个理。”
谢锦词点点头,“不过傅公子不说,我就不说。”
“阿锦……”
傅听寒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声,心里却飞快地想着说辞。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是个商人,若是与长风走得太近,会坏了他的名声。你也知道,长风是要参加科举的……”
说到这里,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眼观小姑娘一脸正色,似乎有些相信。
再叹一声,他拍拍小姑娘的肩,佯装失落道:“罢了罢了,阿锦若还是不愿告诉我,我不问就是了。”
“傅公子,我说……”
谢锦词真诚地望着他,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末了,她无比正经地补充道:“傅公子,经商靠的是自身智慧,并不比读书人低一等,我一直都很佩服商人的!”
傅听寒忍着笑,心里渐渐有了思量。
参加才艺大比的一共有三十对男女。
谢锦词不自然地站在傅听寒旁边,小心翼翼朝四周张望。
只见参赛的姑娘们环肥燕瘦,年龄参差不齐,有风情万种的,有矜持娇羞的,更有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却无一例外,都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才气。
男子们大都锦袍加身,非富即贵,有互相熟识的,已经开口攀谈起来。
小姑娘暗暗扶额,怎么还没开始,就觉得自己这一对要输了呢?
站在彩台上的掌事,高声道:“第一关乃是破五宫!
“诸位面前都摆上了五宫格纸,你们要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将一到二十五这二十五个数字,完美填入格纸里,使每一行、每一列、每条斜对角的数字加起来,都是同样的数字和!”
他满意地扫了眼窃窃私语的参赛者们,猛然一击铜锣:
“比赛开始!”
四周的男女们立即飞快心算起来,思考着如何排列那二十五个数字,才能完美地填满五宫格纸。
谢锦词望向不远处,只见沈长风已拿起毛笔,慢条斯理地开始在格纸上填写数字。
小哥哥算数这般好的?
傅听寒抽了口烟,咳嗽两声,讪讪道:“那什么,阿锦,我不会算数,这一关靠你了,下一关我再绽放自我!”
谢锦词默默翻了个白眼,继而挽袖提笔,以超乎年龄的镇定,缓缓落笔于格纸。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已然填完了那二十五个数字。
五宫格纸上,簪花小楷秀气柔美:
十七,二十四,一,八,十五。
二十三,五,七,十四,十六。
四,六,十三,二十,二十二。
十,十二,十九,二十一,三。
十一,十八,二十五,二,九。
每一行,每一列,每条斜对角线的数字加起来,正好都是六十五!
傅听寒连连惊叹,“不愧是阿锦!厉害啊!”
第一关结束后,谢锦词环顾四周,原本三十对参赛者,只剩下不到十对了。
她心中有了信心,摩拳擦掌等待第二轮比试。
掌事眉眼含笑,朗声道:
“自古江南出美人,有小美人,有大美人,有徐娘半老的美人,更有寂寞空守寡的美人。这第二关嘛,乃是对对子。诸位听好了,上联是:寂寞寒窗空守寡,同样是半柱香时间,请诸君提笔对下联!”
傅听寒“啧”了声,“寂寞寒窗空守寡,倒是颇有旧院的风格。”
谢锦词眨眨眼睛,细声道:“傅公子,那这一关,就交给你了。”
“这个嘛,”
傅听寒捏了捏眉心,“阿锦,我很小的时候便学着经商了,读过的书也不多,对对子嘛……还真不会。”
谢锦词:“……”
“不过没关系,阿锦跟在长风身边,多少是受了些熏陶,你家公子可是要中解元郎的呢,你肚子里定然也是有墨水的!”
傅听寒笑眯眯地吞云吐雾,拿起毛笔塞进她手中,“阿锦,我相信你,不就是对个对子吗?怎会难倒你?”
谢锦词神色复杂。
敢情这厮啥都不会!
^^
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个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查查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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