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石城郊外,旌旗烈烈,战马嘶鸣,赵、燕两军严阵以待。
赵军阵中,赵武灵王站在高大的战车之上,手扶轩辕,威风八面。两侧马上兵将,个个胡服弯刀,斜弓身挎,箭竖朝天。
燕军阵中,燕王姬虎身着亮甲,提枪在手,傲视前方。两侧战车并行,骑甲护守,后面,长枪步卒,束衣皮履,精神十足。
这是燕王约战的时刻,双方聚集精锐,在此一决胜负,败者将连年纳降奉资。
赵武灵王得此约战,和将军赵奢乐不可支。赵军学胡服骑射以来,首拿燕国开刀。果然,赵军老套兵车、骑甲、步卒无不节节败退,望赵军兴畏。赵奢上请赵王观战,以显强军之能。赵王当然高兴,试刀燕国,讹些资物,也好提兵东西,东防强齐犯境,西御秦兵入侵。所以赵王欣往,亲临决战沙场,看看燕军败象。他每想到此外,脸上便透出不易查觉的微笑。
燕王姬虎以败兵之师约战,全是孙宾、乐毅设计为之,虽将信将疑,却知鬼谷先生即派弟子前来,当是有退兵之策。
旬日之前,赵军无端挑衅边陲,致使守军频频被歼灭。急报飞奔蓟都王庭,燕王派将征兵,对阵拚杀。可难敌赵军弓箭及灵巧战术,损兵折将,望风而逃,退至腹地石城坚守。得知赵军抢马掠羊,割谷运矿,燕王心痛。无奈赶往云梦仙境,具告鬼谷先生燕军战事,请先生帮扶燕军,收复失地。
鬼谷料想会有此事来临,便早于两日前叫来孙宾、庞涓、乐毅、白起,苏秦,张仪,让他们商讨如何能助燕国。白起主张集中主力攻打赵军散骑,逼其援助,再行击之。张仪主张按兵法所曰,不能打则和,他可充当使者。庞涓主张顷国之力,具知百姓守土护家之理,长期抗击。苏秦主张求助他国,联合抗击!乐毅主张按先生所授一统思想,不参与此事,顺其自然。孙宾主张先了解赵军意图,再细研双方国情再定。
鬼谷默视不语,但听彼此争论。
争论由鬼谷洞到授业台,由授业台又到列国庐舍,众师兄弟说法不一,亦没最后结果。正蓬此时,燕王私服拜山,已到鬼谷墟内。
鬼谷没再直语方策于燕王,而是招来孙宾,庞涓、乐毅、白起四人,以孙宾为首,随燕王军中商计退敌之策。临行,鬼谷子把孙宾叫到一旁,耳语数句,孙宾频频点头。
孙宾众师兄弟一到石城前线,便与军中探报详细敌情,随后轻骑驰入赵军后万,查验属实。
夜色来临,孙宾命白起带五百骑甲,多处冲击赵营。白起率众拼杀几次,皆被弓箭射回。赵军反应之快,料所未及。原来赵军学习胡人之法,身无甲服,习地而卧,弓不离身,刀不离手,一有紧急,起而成军。
孙宾等人又拜见燕兵监军,才知燕兵惧怕赵军弓弩、无阵冲杀。更为担心的是,燕国两年灾祸,军中粮谷不富,久战难支。再者,燕国兵将,王庭仅有三成,余者皆征自贵府家丁和青壮,无战事经验,亦不会出生入死。
孙宾众人再议退敌之策,最后定决一法,即可退敌之兵,又无杀戮出现。孙宾直奔石城,来到燕王临时行宫,拜见姬虎。
燕王正与众将商议退敌一事,几番争论,不出结果。
相国出班,拱手向上。“大王明鉴,兵法曰,明知不能战,当应乞和。如此可避免惨败,燕军养精蓄锐,富国强兵,再做他图。”
多众将军咐合此议。
大将军出班,面向燕王,斩钉截铁。“大王,燕军虽弱,但需拼死一战,否则,齐人、东胡看到如此,亦会乘机发难,三面受敌,后祸无穷。”
燕王看着众人,思虑不决,两种方法没有可选之利,他望天兴叹。
传令官报。“鬼谷高徒孙宾求见!”
燕王宣请,虽觉他们会出谋划策,但面对强敌,不会有太好结果。鬼谷先生未能亲临,他预感某些不妙事态。
孙宾进到厅内,叩拜见礼。
燕王走下座位扶起看座。
众将对着年纪青青,满身布衣的孙宾投来不屑的目光,也对燕王如此之礼议论非非。
燕王轻咳一声,这才安静,他看着孙宾,面带愁容。“壮士乃鬼谷先生高徒,连日细查军情,不知可有退敌之策?”
孙宾忙答到:“孙宾此来,正为此事,也请大王定夺!”
不等孙宾再讲,大将军已先发问。“壮士说说,是打是和?没有他选!”
“既不打,也不合!”孙宾语句缓慢,字字有力。“依燕军此时状态,兵少将寡,畏惧不前,次之,战法老套,赵兵悉熟。便不畏强攻,呈匹夫之勇,实则误国!”
孙宾早已看不惯他的傲慢,所以语中带刺。
大将军鼻子‘哼’了一声,不说下话。
“乞和容易,这亦是赵军所盼!”孙宾了解了赵军的目的。“赵、燕同属北方,地广人稀,亦同为强国攻取之地。赵军三面有强国窥视,却敢击燕国,并无灭国之心,而是强兵之后,试刀而己。如能置燕国乞和,讹些资物,亦是高兴所在。故赵军并不急进,而是止于石城,掠抢资物,迫燕降和。”孙宾看到燕王舒展了眉头。“长期抗守,燕军怕无资本,故我军当求急速退敌,而又无硬战发生!此时乞和,正中燕军所谋,亦会使他患接踵而来,并非长远之利!”
“不和不打,壮士分析倒是透彻。可几万大军临近,决非儿戏之言退之!”相国语露锋芒,有些不屑。
“此言差亦!”孙宾知其讥讽自己年少。“燕军不战,并不等无战之能,纵观列国,强国不敢妄战弱者,皆因惧其友邻。卫国虽小,却能退魏精锐,其例昭昭。”他转向燕王。“大王能承燕庭,本有效命之师。大王结拜有义,强秦岂能坐视。此皆为赵军所惧,只恐无能臣利导也!”
燕王点头,面露喜色。相国怏怏不乐,退至一边。
孙宾起身。“大王!孙宾已有退敌之策,可否授阵前将令?”
燕王略一思考,抬头看着孙宾,语带疑问。“壮士,可将万人?”
孙宾摇头。“只需领将此人!”他一指大将军。
“你…”大将军怒气横眉。
“哈哈哈!”燕王笑了起来。“好,即然你有破敌之策,别说大将军,就是需要本王亦不推辞!”
“还真需大王阵前威武一次,彰显燕军抗击决心。孙宾早知大王勇武,不会惧怕赵军吧!”孙宾故意当众激他。
“大胆…”大将军要说孙宾,却被燕王制止。
“笑话!”燕王强颜一笑,一语双关。“本王还惧他乳臭未干的赵奢不成!”
“我王还是三思…”相国想劝燕王别太冲动,阵前不似儿戏,却被燕王摆手制止。他也知赵军弓弩利害,可也不能没有了锐气。“请孙将军细说退敌之策!”
“大王怕不是要面对赵奢了,而是赵武灵王。”孙宾说完,看着诸将,界然一个个有些紧张和惊异。
“赵军不怕燕兵,却惧齐、秦之师,若秦、齐来兵援助,赵军不战自败。”孙宾看着燕王说道。
“这…”燕王听此有些犹豫。“齐素与我不睦,虽多年未曾大动干戈,可心内却彼此恨之入骨,将军所言,怕是难中又难。秦王倒与本王有结义之拜,可还有大良造公孙鞅呢!他与本王私下误会,怕必阻拦秦王。”他说完无形中摇了摇头。
孙宾起身。“大王邀请不成,可有人能成此事!”
众人眼光齐向孙宾,似在问何人能有如此之才!
“鬼谷先生!”孙宾说道。“家师隐居云梦山中,常以燕人自居,燕国有事,家师岂能不管!”
“好好好!”燕王面露喜色。
“家师已料如此,故临行之前已写好书信。”孙宾拿出锦书抖了抖。“只要大王相信孙宾,发令即是!”
燕王不再犹豫。“大将军何在?”
大将军迈步向前,抱拳拱手,声音洪亮。“臣在!”
“本王命你,自今日起,听从孙将军调遣,直至退敌!”燕王认真平静。
“遵旨!”大将军声音差了许多。
孙宾当日派出白起及燕使前往秦国河西,又使乐毅领大军去接邹忌,随后转向大将军,如此这般一阵耳语,大将军笑呵呵地与众人散去。
这是约定决战的日子,燕军将士无一不知,虽有惧怕,可一见城门紧闭,再无回路,也只好咬牙坚持。
第一通战鼓敲响,双方将士的心都提了起来,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赵奢带动坐骑,来到赵王身边。正要请示攻击,忽见探马飞驰而至,来到赵王骑前,下马跪报。“禀告大王!秦国发兵五万,由河西直捣赵都邯郸,先锋白鹰已率轻骑攻至腹地三百里!”
“啊!”赵王一惊,看着赵奢。“这定是秦、燕之计,诱我军决战,而乘机伐赵!”
赵奢亦是震惊,他所担心就是秦国,所选北方练兵亦是防患秦人,没想到秦人竟不宣而战。细一想,也是该如此,还宣什么!理由现成的。可眼前一展雄风之机也不能错过啊!他马上拱手。“大王,箭在弦上,羊在栏中,先让燕王知道一下赵军利害,也好回师拒秦!”
“这…”赵王犹豫一下。“只可速战,要知秦人一日之内便可到达我们都城邯郸啊!”赵王也想再叨一口肥肉再走。
正待此时,远处一队军兵浩浩荡荡开来。旌旗招展,甲衣鲜亮,大旗之上,绣着齐字,将旗之上,斗大邹字。赵王和赵奢都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探兵也到阵前,奏报。“齐将邹忌率诸将三十人,领军一万,已到阵前。再报,燕军一部奔袭边塞之城,抄我军后路而来!”
赵王不再犹豫了,对着赵奢喊到:“将军引怒诸候,还不快撒兵议和!”
赵奢也没料到事态如此之快,连齐国援兵都到了。这东西强旅,决非鱼利,而是要掠地攻城,灭赵而来。他内心慌乱,怎能担起这误国之名。“大王,此时若撒!燕军掩杀,齐军追击,怕是难逃全军覆没!”
“将军有何建议?快说!”赵王心里想着秦人的铁骑。
“我王当阵前与燕王一叙,释解误会。燕资贫乏,无能久战,他自必知趣,适可而止!”赵奢也顾不了赵王尊严了,只能速还军都城。
“就依将军之议!”赵王心里想着一会对待燕王的句语。
赵奢大刀挥动三下,赵军收成守势。他则两脚踹镫,马向前奔,直到燕兵中军阵前,向燕王拱手。“我家大王欲与燕王一语,不知燕王意下如何?”
姬虎在阵前看得真切,皆按孙宾预料而来。他回身看看旌旗后面伪装起来的家丁、新卒,转而看看大将军。
大将军趋马向前,怒道:“赵奢,还有何话讲?待我赵军一会活擒于你,再跪地而谈吧!”
赵奢一笑。“将军何出此言,误会一场,还是让你我大王一叙,亦好释解前非,不被他国利用!”
燕王已崔马向前,他觉得到了火候。
对面赵王也笑脸迎了上来。“燕候!误会!误会!”他在车乖上拱手施礼。
燕王亦马上拱手。“赵候派兵扰乱燕国边陲,抢走资物,赶杀燕民,分明是意欲你死我活,何谈误会?”
赵王笑容自然,强装平静。“燕侯!此事确实误会。只因胡人偷抢我军,后再窜至燕境。赵军追杀,确误伤燕民。唉!”赵王故意长叹一声。“你我两国同为北方,自来友好,助卫攻魏,你我分别才几日,怎能兵戈相见。本王听报便星夜赶往,亲口向燕候释解误会,不让他国见笑啊!”
“赵候此说,倒是本王有不妥了!”燕王看着他的表演,内心倒很配服。“本王也不想兴师动众,亦想你我两国不曾兵戈相加。可秦、齐皆说赵候意取蓟城,本王才准备与你决战。你看!”他向身侧一挥手。“齐军已入境两日,先潜已到阵前!”
“燕候万万不可上当啊!”赵王心里真是着急。“你怎能信齐人,齐王是想一箭双雕啊!本王无意攻取,齐王却心向燕地!”
“可齐军扬言要燕、齐联军攻杀赵军,皆因赵军兵进燕境!”燕王故意说成齐军所为。
“只要燕候释解误会,本王将赔付资物损失!”赵王确实动情。“燕候,不可放齐入境啊!赵若降齐,燕岂独保!”他转向赵奢。“还不快与大将军释解误会!”
赵奢在马上拱手。“燕候!大将军!皆因本将判断有误,才有此误会,在下赔罪!并还付资物,赔付损失!”他提高了声音。“我王素令将兵当与燕邻为善,还请燕王、大将军三思我王劝告,勿陷他人之谋!”
“赵侯,将军诚心释解误会,再友善劝告,本王感动!”燕王见好就收。“本王怎想与友邻大动干戈!好,就按赵侯所说,本王等将军还回资物,也好交侍将士!”
双方淹旗息鼓,各自归营。赵军马不停蹄,飞回赵境,留下资物,交予燕人。
燕王大喜,问身旁孙宾。“齐军何来?”
“邹忌探望先生,并领稷下学宫百家诸子,论道云梦。孙宾将计就计,多加旌旗,以燕兵护送,以大王请之观看赵、燕练兵为由,绕道石城。”孙宾笑道。“不战而屈赵军!恭贺燕王。”
燕王高兴,眉展颜开。“快请齐国相爷!”
孙宾低声说到。“邹忌已身为齐相,行动有所顾忌,他己奔赴云梦,特托孙宾转告,谢大王一路护送!”孙宾再次拱手。“看来秦军己发至赵境,大王他日还应派使感谢!”
“当然!当然!”燕王似自言自语。忽然,他想起什么,转对护卫。“送军帐二十顶,粮食,牛羊肉类两车,内人五十,到云梦山下,交于东裕村府。”
孙宾忙拱手。“谢大王!”
“何谢之有!本王该亲自拜谢鬼谷先生,怎奈…”燕王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众人都驱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