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杨牧云,“你不会把我和她的事情说出去的,是么?”
“在下敬重王爷的为人,”杨牧云说道:“不然的话又何必甘冒风险除去严晖和他带来的一众手下呢?”
“严晖死了?”朱祁钰问道。
“王爷且请安心,”杨牧云信誓旦旦的说道:“此事绝不会让东厂知晓,王爷只保证寺里的人守口如瓶即可。”他扫了一眼躺倒在禅房内一众东厂番子的尸体,血腥味渐浓,躲在一旁的紫苏秀眉一蹙,忍不住干呕起来。
“夫人觉得不舒服么?”杨牧云走上前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
“这里是不能多耽了,”朱祁钰对他们说道:“你们跟我来。”
“可这些尸体......”
“本王会让人把他们全部清理掉,”朱祁钰面色很是平静,“寺里的人都是太妃的心腹,他们是决不会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
朱祁钰领着杨牧云和紫苏出了龙华寺的后门,经过一条长长的窄道,在一个胡同口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沿着一条长长的斜街向东南而去。马车的车厢内,朱祁钰一言不发,满腹心事。
杨牧云在一旁劝道:“王爷也不必过于忧心,这一段时间就待在府里,您是皇上的亲弟弟,没有皇上发话,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朱祁钰深吸一口长气,缓缓道:“周妃生了一个皇子,本王理应入宫亲自面见皇上拜贺的。”
“王爷入宫,别的也不要多说,”杨牧云叮嘱他道:“尤其是宫里闹刺客的事,更是提也不要提。”
“这个本王晓得,”朱祁钰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入宫还想向皇上求一件事......”
“是王爷你就藩的事么?”杨牧云脱口而出。
朱祁钰微微颔首,“皇上既已有了子嗣,本王就再无在京城里待下去的必要了......”苦笑一声,“与其让人上门来赶,不如本王直接提出,这样也体面一些。”轻声叹息,“待本王离开了京城,所有的风波应该也就烟消云散了。”目光转向紫苏,“紫苏姑娘......哦不,杨夫人,请你代本王去一趟清韵馆,让柳姑娘她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可柳姐姐要是不愿意离开呢?”紫苏的眸子眨了眨问道。
“那就请她小心保护好自己,”朱祁钰说道:“现在京城里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应该是倾巢而出,龙华寺的事也不知能否隐瞒的住......”说着又看了杨牧云一眼。
“王爷放心,”杨牧云迎着他的目光说道:“事情纵然泄露,在下也决不会供出王爷的。”
“牧云你多心了,”朱祁钰亲切的叫出了他的名讳,“若你是那样的人,又怎会当着本王的面跟东厂的人翻脸动手呢?”微顿了一下续道:“你有恩于本王,本王很是感激,不忍看你在外面出什么事......牧云,你和你夫人不如到本王府
里避一避,待外面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回去家里,你看如何?”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杨牧云向他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听从王爷您安排。”
“好!”朱祁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淡淡一笑。
紫苏眸光一闪,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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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夜幕还没有褪去,马车便来到了郕王府前。
杨牧云掀开窗帘一线,见王府大门紧闭,周围寂然无声,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便见赶车的车夫跳下马来,快步来到钉着碗口大铜钉的朱红大门前,掀起兽口里的铜环轻轻叩了叩,大门吱呀裂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不知跟车夫说了几句什么,那车夫点点头,转过身来到马车前掀开了车帘。
“走吧,”朱祁钰看着杨牧云和紫苏说道:“看来东厂的人并没有来府里罗唣,本王这儿暂时还是安全的。”
“郕王爷做事还是小心得很。”杨牧云心中暗道,拉着紫苏跟朱祁钰一起下了马车。
待进了王府,一名身着蓝袍的老太监匆匆走了过来。
杨牧云认得他,他便是数月前在南都时跟在朱祁钰身边的贴身太监李云锦。
却见李云锦来到朱祁钰面前躬身一礼,脸色惊惶的说道:“王爷,您去哪里了?太妃她可是在这里等了您一天了。”
“我娘来了?”朱祁钰一惊,“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话还未说完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杨牧云抬眼看去,只见一名宫装贵妇脸带寒霜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宫女。她挽着高高的发髻,一对赤金累丝的凤凰簪子上镶拇着指大的祖母绿,穿一身大红刻着金丝凤纹的对襟长袄,相貌不怒自威。她约摸四十来岁年纪,眉宇间依稀与朱祁钰有几分相似。
朱祁钰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孩儿拜见母妃。”
“罢了,”宫装贵妇电一般的目光扫向杨牧云和紫苏,最后落在紫苏那艳绝人寰的容颜上,哼了一声说道:“又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寻花问柳喝花酒了吧?夤夜不归,成何体统?这还不算,居然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府里带,真不怕那些御史们奏你一本,叫皇上下旨让宗人府治你的罪么?”
“母妃误会了,”朱祁钰忙介绍道:“这位是孩儿的好友,锦衣卫千户杨牧云,这是她的夫人......”
“下官杨牧云拜见太妃!”杨牧云上前朝着宫装贵妇深施一礼。紫苏也跟在他身侧福了一福。
“哦?”宫装贵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杨牧云不等她发问,便道:“下官和夫人是在路上碰见的王爷,现在京城里不甚太平,下官不放心,便送王爷回来了,还请太妃明鉴。”
“是呀,母妃,”朱祁钰也道:“杨千户他是一番好心,您看这么晚了......”
“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你这王爷当得也够让人见笑了....
..”宫装贵妇微微摇头。
“是,是孩儿荒唐,”朱祁钰转向李云锦说道:“你快去安排杨千户夫妇到侧厢去休息。”
“是,王爷。”李云锦恭恭敬敬应道。见太妃没有反对,转向杨牧云和紫苏道:“二位请随我来!”
“有劳李公公了。”杨牧云向他一揖。
......
待李云锦领着二人走远后,宫装贵妇脸一沉,对朱祁钰说道:“宫里出了恁大事情,你却找不到人,行事也未免太出格了些......”紧接着道:“赶快更衣,随我入宫去见皇上。”
朱祁钰吓了一跳,“母妃这样急,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当然是大事,”宫装贵妇乜了他一眼,“现在不便多说,你快去更衣,在路上我再细细道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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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李云锦将他二人带到一处幽静的房舍内,推开门笑道:“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咱家让下人们去备就是了。”
“李公公,多谢了,”杨牧云向着他施了一礼,“南都一别,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杨千户过奖了,”李云锦回礼笑道:“短短数月,杨公子便官运亨通,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又看了紫苏一眼,“咱家在这里先恭贺你和紫苏姑娘喜结连理。”
“同喜同喜。”
“好了,天太晚了,咱家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告辞!”
“李公公慢走!”
......
杨牧云关上门,转过身见紫苏俏脸一沉,别过脸不去理他。
“夫人怎么生气了?”杨牧云笑着问道。见她依然沉着脸一声不吭,又道:“为夫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说出来,我定向夫人你赔不是。”
“我可不敢当,”紫苏绷着脸冷冰冰道:“贱妾出身寒微,只能任由人轻贱,哪儿当得起杨大人您赔不是。”
杨牧云一笑,朝她深深施了一礼,“夫人勿怪,为夫救人心切,口不择言,言语中难免伤到了夫人,还请你原谅。”
“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为我是一个贱人?”紫苏的目光带着幽怨,“我非你明媒正娶,又出身烟花柳巷,你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说到最后轻轻抽泣了起来。
“能娶到夫人是我天大的福分,”杨牧云忙道:“有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僚属们作证,我又如何不是明媒正娶了......”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我的心你还不知道么?那严晖是东厂的二档头,武功比之尹天随是只高不低,正面交手我可没有胜算,若不出此下策,你我、郕王爷还有柳姑娘现在只怕都在东厂大狱里了。”
听他这么一说,紫苏的心情好了些,抬头看向他道:“你说,王爷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他的王府里?”
“龙华寺的秘密你我都看在了眼里,”杨牧云沉吟道:“把我们留在这里他会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