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人,怎么跑到居庸关来了?”林媚儿皱了皱眉问道。
杨牧云摇摇头,他是江浙人,在小时候的印象中老是听到祖辈的老人说洪武永乐年间江浙沿海倭寇闹的是如何的凶,没想到在这北疆的边关也碰见了东瀛人的踪迹,“东瀛人与我大明境内的乱党勾结起来欲对我大明不利。”
“小子,”王药仙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身边的麻烦事不少,连东瀛人被你都招惹出来了。”
“真是叨扰前辈了,晚辈......”杨牧云正说着被王药仙挥手止住。
“既然你的小情人没事了,那就请便吧,”王药仙似是要下逐客令,“啰里啰嗦恁的聒噪。”
说的杨牧云和林媚儿脸俱各一红。
“前辈的大恩,晚辈在这里谢过了......”见王药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便道:“那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
从王药仙的房中出来,宋平夫妇还未返回,杨牧云和林媚儿便出了青囊阁,向驿馆而去。
“那个假扮老妪的女人看起来恨你入骨,”林媚儿向他眨眨眼,“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杨牧云把在开封所经历过的事跟她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叹了口气,“庐州、淮安、开封,我已经连着坏了观音教的三次大计了,不光那个楚明心,观音教上下都恨我入骨吧?”
“那个楚明心又出现在居庸关,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林媚儿问道:“所以你要抓住她欲拷问个明白?”
“不光如此,”杨牧云说道:“周王府的三殿下朱子埅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二哥朱子墐的尸体被楚明心给盗走了,我总得想办法帮他再找回来,好不容易在这里遇见楚明心,可惜又让她逃了。”
“你想找回朱子墐的尸体恐怕不容易,”林媚儿说道:“听你方才所说,那个朱子墐对楚明心一往情深,楚明心虽然一直在利用他,可最后也是对他动了真情的,”眸子一霎,“你看到她鬓边的白花了么,那是她一直在为一个人守孝,那个人应该便是你所说的朱子墐吧?”
“嗯。”杨牧云点点头。
“朱子墐已被周王剔除了宗籍,”林媚儿说道:“你就算找到他的遗体运回开封,周王也不会接收的。楚明心盗走他的尸体一定会妥为安葬,这反而是对逝者一个很好的交代,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见杨牧云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内忧外患就一直没断过,这个心也并不是非得你来操才行,你没听王老前辈叮嘱你的话么,要好好歇养一段时间,在蛊毒没有根除之前,不要再轻易与人交手了。那群皮货商的消息,即使能探听的到你也不要再过问了,把他们交予地方官府盯着就行了,毕竟于大人回京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杨牧云叹了口气,“我管的事未免太宽了些?连那个楚明心都说我凡事过于敏感。”
“你既然想开了,”林媚儿一笑,“那我们回去跟于大人说一下,明日一早便启程返京吧?”
“回京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杨牧云突然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林媚儿沉默了下来,良久方说了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是么?”
“可......这筵席能不散么?”杨牧云又低低的说了一句。
林媚儿的娇躯一震,抿了抿嘴唇说道:“回到京城后便有你的夫人陪着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话说到这儿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语。
快要走到驿馆时,发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回事?”两人加快脚步。就见驿馆门前一个小叫化跟守卫在争吵着什么。
“是小柱子。”杨牧云暗道。
这时小柱子也看到了他,舍下守卫向他跑来。
“杨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小柱子脸色变得灿烂起来,回首瞪了驿馆门口守卫一眼,“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
进去找你,我报出了你的名号也不行。”
“我都在这里了,你还进去作什么?”杨牧云冲他笑了笑,“这么急着找我,莫非消息打探出来了?”
小柱子向他挤挤眼,拍拍自己的肚子,只说了句,“我有些饿了。”
杨牧云一笑,“跟我来。”又看了一眼林媚儿,“你也要来吗?”
“嗯,”林媚儿瞄了他一眼,“我怕你被这小子给拐跑了。”
......
小柱子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酱肉面,又啃了两个酱肘子,方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饱嗝儿。
杨牧云看他吃得满脸油光,惊讶的睁大了眼,“真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的。”
小柱子嘿嘿一笑。
“饱了么?”杨牧云说道:“不够吃还有。”
“饱了,不过......”小柱子还未说完杨牧云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还有你那帮兄弟们,”说着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怎么样,够你们那帮兄弟好好吃一顿了吧?”
“嗯,”小柱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废话,“他们住在城东将台胡同的马家大院,也就是东关门往西第三个胡同向南一拐就是了,那马家大院气派得很,一眼便能认出来。”
“哦?”杨牧云目光一闪,“这马家大院是何方神圣的宅子?”
小柱子嘻嘻一笑,没有说话,又拿起一个酱肘子啃了起来。刚啃了几口,突然“啊呀”一声痛呼起来,酱肘子也“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林媚儿用一双筷子夹住了他左手的腕骨,刁起稍微运劲往里一别,小柱子只觉痛彻心肺,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快,快松手,我的手都快断了。”
“杨大人好生好气的问你,你倒拿起架子来了,”林媚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再不老老实实回答,我便让你这只手废了,信不信?”
“信,信,我信,”小柱子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姊姊快放手,我听你吩咐便是。”
“你说什么?”林媚儿一愕,撤回了筷子。
小柱子揉捏着自己的手腕,怯怯的偷瞄了一眼说道:“姊姊这样的人物比画上的都好看,这......我老早便瞧出来了。也只有姊姊这样漂亮的人,才配得上这位杨大人。”
“你胡说什么?”林媚儿抬手欲打,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杨牧云咳嗽了一声,板着脸冲小柱子说道:“我刚才问你的话现在可以说了么?”
“唔,小的无有不言,”小柱子一脸老实的样子,“那马家大院不是别家,就是延庆卫指挥使马崇韬的宅子。”
“什么?”杨牧云一怔,“你不是说从未见过这些皮货商么?怎么他们一来便住进了马指挥使的宅子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看了林媚儿一眼,“姊姊就是掰断我的手腕子,我也是真的不知道。”
“嗯,还有,”杨牧云又问:“今儿城内官兵大索全城,究竟是在搜寻谁?”
“这个......”小柱子挠挠头,“我不识字,只看到画像上的人长得挺威武的,别的便什么也不知了。不过这些官兵不是延庆卫的。”
“不是延庆卫的?”杨牧云奇道:“难道这居庸关除了延庆卫之外,还有别的卫所?”
“不不,”小柱子连连摇头道:“多年来居庸关一直都是延庆卫驻扎在这里,不过今儿一大早便有一支官兵从东关门开了进来,接管了整个居庸关城的防务。”
“哦?”杨牧云心中升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
杨牧云和林媚儿回到驿馆,刚一进门就见莫不语和阿列克赛迎面走来。
“我不是让你们去东西关门蹲点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牧云诧异的问道。
“大人,”莫不语说道:“今儿东关门开进来一大群官兵,有好
几千人呢!他们封锁了居庸关全城,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俺觉得不对劲儿,就赶紧跑回来禀告大人。”
阿列克赛取出一张画,伸手指了指上面的画像,嘴里呜哩哇啦的连说带比划。
杨牧云向画上看去,上面画着长着一张国字脸大汉,年约三十八九岁,棱角分明,唇上的两撇胡须向上翘起,眼神很有威势。
“这不是赛因孛罗么?”杨牧云脱口而出,目光向画像下扫去,下面却无任何落款字迹。“难道颐福苑酒楼下的那群官兵搜寻的是赛因孛罗?不对呀,罗总督不是派石亨将军亲自率领三百精兵护送赛因孛罗进京么?按日子推算,他们应该早已到了京城才是,怎么会有官兵在这居庸关搜寻起他来?莫非此人只是跟赛因孛罗长得很像而已?”心中疑窦丛生。
一声咳嗽声传来,众人抬首看去,只见于谦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大人——”杨牧云引领众人向于谦躬身施礼。
“嗯......”于谦向他们点点头,目光落在了阿列克赛所持的画像上。
“大人,”杨牧云说道:“官兵现在已经封城,任何人都不准出城......”
“你说的本官已经知道了,”于谦打断他的话道:“进城的官兵都是昌平卫的,他们所搜寻的人便是赛因孛罗。只是不便在画像上署名而已。”
“赛因孛罗不是由石亨将军护送进京了么?”杨牧云吃惊道:“难道赛因孛罗跑了?”
“这个中原因很难揣测,”于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赛因孛罗现在不知所踪。皇上已下了严旨,封锁边境各口,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赛因孛罗给挖出来,”目光注视着杨牧云道:“这回京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了,先找到赛因孛罗再说。”
“这......”杨牧云登时头大起来,“离开京城的路线有很多,这赛因孛罗无论是私下里逃跑,还是遭人劫持,不一定会走居庸关这条线。他如果不在这里,我等又如何寻起?”
“若是赛因孛罗走这一条线呢?”于谦说道:“本官既然在此,就不能不问,牧云,凡事尽力而为,切不可畏难而却步。”接着说道:“据报,赛因孛罗是昨晚在京城会同馆失踪的,从时间上来看他现在绝不会出了关外,只要他还在我大明境内,此事便有可为。”
“于大人,”杨牧云说道:“如果他是晚间便已离开了京城的话,距京城最近的慕田峪不过三百里,骑快马的话两个时辰便到......”
“居庸关离京师也只有三百里,宣大一线的长城并未完全建成,出了居庸关回到草原的机会也是很大,”于谦辩驳道:“我们在此搜寻的话,未必一无所获。”
“是,大人说的是。”杨牧云垂首回道。
“牧云,”于谦上前一步对他说道:“你与那赛因孛罗打的交道甚多,他也是由你生擒的,你就带着人在这城内仔细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是,大人,”杨牧云抬头问道:“有一事卑职不解,封锁这居庸关城下令给城内的延庆卫便是了,为何让昌平卫的官兵开过来封锁全城呢?”
“皇上也是为了应不时之需吧?”于谦说道:“居庸关的位置极其险要,而且胡人商旅过往极多,若是有人跟鞑子暗通款曲的话,一个延庆卫恐怕防不胜防。”
“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杨牧云压低声音说道:“这延庆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不好说,”于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延庆卫指挥使马崇韬把持着居庸关的民政与赋税,据说私下里跟关外还做着很多买卖......”话音一转,“我们志在找人,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是,大人。”杨牧云拱手说道。
......
“我们本来是想禀明大人准备明早回京的,”出了驿馆大门,林媚儿冲杨牧云笑道:“没想到却如你所愿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