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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俩正说笑，程大太太眼尖，见费妈妈回了院子，便示意程姿：“大年下的，娘这儿千头万绪，忙得不行，你替娘对你六哥上上心，他身边竟是粗心不中用的小厮，怕是照管不到，你去看看那被褥可薄了？赶紧叫人洗了，再多絮一层棉花，还有他的衣裳，怕是该放放了，我瞧着他似乎又长高了……再有就是鞋袜，你不是说给你六哥做了两双鞋吗？还不赶紧送过去叫人收拾到他行李里去，免得过了十五要出门了，兵荒马乱的，一时想不到。”

　　程姿笑道：“娘竟会使唤人，我这一年做的针线，大都是六哥的了，您还嫌不足？不用您吩咐，鞋早做好了，袜子也做了四双呢，我这就叫人送过去。”

　　程大太太道：“你就是懒，也是我这两年精力不济，懒得管你，否则岂容你这么怠惰。娘跟你说，这女孩子家家，别的倒罢了，这针线和厨艺是最要紧的，将来嫁了人，就靠这两样哄公婆舒心呢。”

　　程姿不愿意听这些老生常谈，边起身边道：“娘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先前大姐姐还在家里时您就唠叨，再看大姐姐，她可需要亲自下厨讨好公婆？便是针线，我听她说这一年也不怎么动，大姐夫家里有现成的绣娘。”

　　程大太太倒被噎住，悻悻的道：“听你大姐姐说呢……”想了想又闭嘴，道：“那也要你有你大姐姐那样的福气还成，你别嫌我唠叨，我跟你说，门第高的人家确实不需要亲自动手，可这两样东西最体现妇德妇工，但凡不好，被人捉住把柄，那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们就是不肯听娘的话……”

　　程姿不耐烦的道：“听，听，我啊敢不听，这一年到头我少做针线了？”

　　说着已经出了门。

　　程大太太捏捏眉心，见曲柳进门，回道：“费妈妈回来了。”这才道：“叫她进来。”

　　费妈妈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得会声会色：“奴婢一进门，就叫人把那个林妈妈按到地上，正反给了她十几个大嘴巴子，打得她脸都肿了，她一声不敢吭，直说求太太饶命。奴婢就告诉她，把她家的姑娘教导好了，否则趁早滚出程家，程家可不白养没用的废物。她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对太太那是惟命是从，太太就放心吧，以后保管她老老实实的……”

　　她只字没提苗微还嘴的事，自然是想在程大太太跟前营造她办得得力的形象。

　　程大太太暗暗痛快，心道：要是这耳光打到苗家那丫头脸上好了，看不把她那张好脸打成烂猪头？

　　没了那张好脸，看她还拿什么勾引自家有出息的儿子。

　　她笑向费妈妈道：“成了，知道你办事得力，跑这一趟定然不白跑，跟曲柳要一串钱，给你孙子买糖吃吧。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大节下，不许贪酒，若误了差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权歪在榻上看书。

　　他自知天姿中等，要想再进一步，甚至是蟾宫折桂，得花大力气才成，是以十分刻苦，哪怕离了书院，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只要他闲下来，哪怕时间相当零碎，他也能坐得安安稳稳的看书。

　　宗儿进来回道：“爷，小的幸不辱使命。”

　　程权失笑：“又不是叫你出使六国，也不需要你舌灿莲花，怎么就不辱使命了？”说罢放下书，端起了放在手边的茶碗，拨了拨叶子，漫不经心的道：“都送到了？没落下什么人吧？”

　　宗儿道：“爷这话说的，小的跟着爷也有好几年了，若是连这点儿跑腿的小事都做不好，可不白吃这么多年干饭了？您就放心吧，连表姑娘那儿都去了，不过，六爷，这表姑娘……”

　　程权放下茶碗，问：“表妹怎么了？”

　　宗儿挠挠头，随即又赔着笑脸道：“小的不敢说，怕爷拿大耳光子摔小的脸。”

　　程权呸一声，道：“几时学了这些小巧，说话还藏头露尾的？有什么话还不只管说？”

　　宗儿也就不再惺惺作态，小心的道：“小的奉了爷的吩咐，去给几位姑娘送东西，最后去的表姑娘的院子，不过还没进门，先碰见了怒气冲冲的三爷……”

　　程权心里满是疑云，看清了宗儿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恼。他不如宗儿了解府里的事，可三哥什么样，他是知道的。

　　就算不清楚底细，他一个表兄跑到表妹的院子里也是失礼处。

　　宗儿忙道：“兴许只是看看，就跟六爷一样呢？”

　　他还不如不描补呢，程权一年回不来两趟，程良却见天都待在府里，这岂不是侧面说明，他平素不定往苗微那儿去了多少回呢。

　　程权瞪了宗儿一眼，道：“三哥去做什么？”

　　“这，小的不清楚，不过表姑娘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程权自以为明白了，说不定是三哥和这位苗表妹两情相悦了呢。情人之间偶有口角也是常事。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总不能是嫉妒或是拈酸，他这才是头一回见这位表妹呢。

　　程权笑笑，道：“行了，既不知，就别瞎猜了。”

　　宗儿嗯一声，道：“表姑娘的院子里十分寒酸，就是屋里，小的打眼一瞅，也是光秃秃的，且家具都老旧不堪。哪个姑娘都有打赏，只表姑娘捉襟见肘，小的瞧着，那窗纸都是去年糊的，黑漆漆的，还有破洞的地方……”

　　程权听明白了，宗儿长期跟着他在外头行走，要说第一等的本事就是察颜观色，他这话很有水分，已经瞒了许多了，意思就是苗微在这府里过得十分不好了。

　　他喃喃道：“想必……”

　　这府里是他的母亲当家，虽说程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厚此薄彼，到了天差地别的地步，怎么表妹那里就寒酸成这样？

　　他只能自欺欺人的解释，定是母亲太忙，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退一万步说，母亲不喜苗表妹，可还有外祖母呢？她一向怜贫惜弱，最敬佛祖，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苗表妹受苦受罪却置之不理。

　　而且，不是还有三哥呢吗？他多少总能照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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