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呆呆的看着重新被塞回来的手串。林妈妈说的很对，她拿了这手串也未必能见到卫七公子，甚至被有心人惦记上，这珠串她根本保不住。

　　可真的要任舅舅和舅母摆布，被那孙琪折磨凌辱不成？

　　林妈妈抹着泪道：“我的好姑娘，您也大了，是该嫁人了，到了婆家，只要小心侍奉公婆、夫君，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不比现在舒坦？”

　　苗微苦笑着呵了一声。她根本不是嫁，只是个妾，不，连妾都算不上，就是个玩物。也用不着侍奉公婆，更不会有一儿半女，甚至连命都未必保得住，哪儿还有什么将来？

　　可这些话，说给林妈妈听，除了换回她的哭天抹泪，没有任何用处。

　　苗微灰心的推开林妈妈，道：“妈妈不用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林妈妈还想再劝：“姑娘……妈妈没甚大见识，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是人人都懂得的……”

　　苗微径直扭了脸，林妈妈无耐，只能颓丧的退下去。

　　苗微紧紧攥着珠串，无意识的抚过每一个佛珠。微蹙着眉，白着一张小脸，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乱糟糟一团。

　　她想找顾尘安，可顾家，她怎么找得进去？若是能借助卫七就好了。

　　只是她一个不能出府的姑娘家，去哪儿见卫七？

　　六表哥倒是和卫七有交集，可惜程权最近忙着科考，已经许久都不见人影。

　　就算求到程权头上也未必管用，他终究是大舅舅的儿子，且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又能有多大的勇气和本事，为了她一个外人而与父母对抗？

　　苗微像被困在井底的困兽，睁开眼就是几尺见方的小地儿，闭上眼满是恶梦。

　　程大太太派了几个婆子媳妇，说是来服侍她，帮她做女红，可其实就是监视、看管她的，就连林妈妈和粟米以及黍米都不许出院门一步，吃喝用度都有人送。

　　苗微稍动几动，后头就跟着一串尾巴。

　　她问林妈妈：“不是说二表姐要订亲吗？是哪天？”以前她从不关心这个的，可现在她想去前头看看。

　　“后天，二十六，姑娘要送贺礼，如今还来得及。”

　　苗微冷笑了一声，贺礼？呵呵。

　　被苗微惦记的程权也正自发愁。

　　苗微的事，他还真听说了，是卫七问他的。

　　这种卖女求荣的事，程权本是极为不屑的，可因为那是他爹，子不言父过，他没有指责的资格，可被卫七问到头上，他竟羞惭已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试图替父亲辩解，说是替苗微寻的好亲事，可卫七能不了解孙琪的底细？他早有正妻，且其妻出身名门，别说是苗微，就是程家嫡女都够不上弦，哄谁呢？

　　在卫七了然又同情的眼神里，程权无地自容。

　　他有些慌乱的道：“这事，只怕是谣传，等我回去问问，若……我定不会看着表妹进火坑。”

　　卫七也不想为难程权，可小舅舅巴巴的派人来给他送信，说是程家那位表姑娘似乎被人惦记上了，有大麻烦，他就是不看苗微的面子，冲着舅舅的面子也不能不闻不问。

　　再说他对苗微确实挺同情。

　　卫七心里怪别扭的。

　　舅舅是见过苗微的，以她那样绝世的容貌，能让舅舅动心一点儿都不稀奇，舅舅三番五次试探自己对苗微是个什么心思，究竟是什么用意？

　　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还是说他也动了心思？

　　要是他也……自己该怎么办？

　　这回苗微的事也一样，卫七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卫家也不可能让他听见这样的风声——舅舅倒派人特意来知会自己，是他自己不好出面吗？

　　卫七挣扎了好几回，最终叹息道：算了，苗微虽然生得好，可他对自己那样戒备和恐惧，真纳了她，只怕她也成日担惊受怕，未必能活得长久，自己还是别自讨苦吃了吧。

　　至于舅舅？他可不是自己能比的，要权势有权势，要能力有能力，要男人的威风有男人的威风，要手段有手段，不怕不能让小姑娘们折服。

　　他若想，那就让他自己争取好了。

　　因此卫七拍拍程权的肩膀，道：“听说你三妹妹快订亲了？是哪天来着？”

　　程权红着脸道：“二十六。”

　　卫七笑道：“那好，到时我要上门去讨杯水酒喝，你不会不欢迎吧？”

　　程权知道他是替自己转寰，忙收了窘迫的神色道：“这话说的，你能来，程家蓬荜生辉，我求之不得呢。只要你来，酒管够。”

　　苗微已经给程思送过贺礼了，不过是些她自己做的帕子、香坠之类。

　　程思当然不稀罕，苗微送得也不诚心，多半都是她起个头，下剩的则是林妈妈带着粟米和黍米完成的。

　　程良一直没把她供出来，苗微很纳闷，不过深入考虑，就知道定然是顾尘安留了后手，有把握让他挨了揍，吃了哑巴亏却不敢胡乱攀咬。

　　但不管怎么说，苗微跟程家二房算是结了仇，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是她陷害的程良，以程家二房没理也能搅三分的本事，自然早就把帐赖到了她头上。

　　她们也不稀罕她的贺礼，如今维系着天下太平的局面，不过是面子情而已。

　　苗微只好去求程大太太。

　　程大太太没见她，只让费妈妈传了一句话“表姑娘要嫁人了，不比从前是姑娘家，还是收收心，在屋里好好做针线吧，别胡乱作妖，把感情都磨薄了，到时候见了彼此也不好看。”

　　这是警告她若敢不安分，索性一副迷药下去，让她一直躺到下个月十六。

　　苗微左思右想，对林妈妈道：“我想去给外祖母请个安，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外祖母了。”

　　这意思便是让林妈妈去跟程大夫人请示。

　　林妈妈叹气摇头，道：“老太太多年不管事，姑娘有什么，还是求求大舅太太，如果还是不行……就别跟大太太扭着了，那孙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亲事，且那位孙三爷也是极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已经……”

　　苗微实在不想听林妈妈的唠叨，她人确实善良、忠诚，可就是个老好人，哪怕她跟的不是自己，是别人，怕她也照旧如此。

　　这是本性，并非她对自己有多不一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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