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蓁昏昏沉沉的正要睡着，听着有母亲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娘，你回来了？”

　　苗微坐到榻边，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嗯，祖母来看你了。”

　　她这才看到顾老太太，立刻欢喜的道：“祖母，好些日子不见，小小可想你了。”

　　“祖母也想你。”顾老太太刚才的沉郁一扫而空，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伸手握住顾元蓁的小手，道：“你快睡吧，小人儿就是要在梦里才能长个子，祖母就是听说你大好了，所以来瞧瞧你。”

　　顾元蓁点点头，朝着她俩甜甜一笑，很快闭眼沉入梦乡。

　　顾老太太仔细的打量了一回顾元蓁的脸，说有麻子，哪儿有？

　　外头天黑，她也没瞧见顾铭庶那孩子的脸变成了什么样。

　　可不管怎么说，这颗心总算落了地，她也明白，顾元蓁是苗微的嫡亲闺女，谁心疼也越不过她去，她虽狠着心说女人家花容月貌不是福，可也未见得真舍得给她闺女脸上落一堆麻子。

　　她那么说，一是对外放出口风，好断了小小再进宫的风险，二是故意刺激自己，好赶得上送别顾铭庶那孩子。

　　顾老太太示意去外间说话，苗微便扶着她去了外头。粟米倒了茶亲手送上来，顾老太太看着她眯了眯眼睛，道：“你就是那个叫粟米的丫头吧？”

　　粟米道：“是，老太太还记得奴婢呢？”

　　“记得，记得。”

　　粟米是苗微身边唯一跟她时间最长的丫鬟，相当于她身边的顾嬷嬷，顾老太太对谁没印象也不可能对她没印象。

　　她打量了一回粟米，问道：“你可说亲了？”

　　粟米大大方方的道：“奴婢不想嫁，打算一辈子服侍太太，等大姑娘大了，要是不嫌弃奴婢，奴婢就再服侍姑娘。”

　　顾老太太知道她身上肯定有故事，也没不识趣的多问，只笑向苗微道：“那倒是她们娘俩的福气了。”

　　粟米笑道：“老太太说笑了，能服侍太太和姑娘，分明是奴婢的福气。”

　　顾老太太点点头：“人和人之间讲究的是个缘份，这是彼此的福气。”

　　说了会儿话，粟米退出去，顾老太太问苗微：“粟米这丫头为何不愿意嫁？是心气儿太高，没合适的人，还是……”

　　苗微摇头，道：“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当年在山海关的时候遇到了金兵……自那之后她便说再也不嫁。”

　　顾老太太沉默，半天道：“这些金人生性凶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难怪都叫他们金狗，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她叹了口气，道：“虽说人各有志，可这会儿年轻不觉得，等老了难免觉得孤单，回头我让顾嬷嬷劝劝她，要是她肯别了这念头……”

　　“那我就替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欢欢喜喜的嫁出去。”

　　顾老太太点头：“你这是明白话。”

　　说过了粟米，也该进入正题了，顾老太太问：“这两个孩子的病……”

　　是真的还是装装样子？

　　苗微道：“是真的。”

　　“你……这也太冒险了。”顾老太太简直是怒极攻心。

　　苗微道：“老太太别急，听媳妇慢慢说，是缪神医说天花普遍，尤其是孩子一旦中招，几乎有难以躲得过的，他前年云游的时候曾听传教士说过，若是种了痘，可保终生不得天花。”

　　顾老太太半信半疑：“当真有这么玄乎？”她经过的多了，自然知道一旦患了天花，十室九空，侥幸活下来的，脸上也全是坑坑洼洼的大麻子。

　　但得了天花，侥幸痊愈，便可终生无虞，是以有时候宫中立储，都以生没生过天花做为标准之一。

　　若当真有苗氏说得这么好，那对顾铭庶和小小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

　　她虽不信苗微，却信得过缪宁，因此听了苗微详细的解释，连连点头，又迟疑着道：“那，铭因他们几个再种痘可迟了？”

　　“听缪神医说，这个倒没个年龄限制，不过……这种痘风险极大，若稍有不慎，有可能就转成天花。”

　　也就因为小小是她自己的闺女，顾铭庶又无所畏惧，况且她信得过缪宁，这才肯冒这个险，但对于顾大太太和顾六太太来说，却绝对不肯的。

　　苗微不想做这个恶人。

　　她想到的，顾老太太也想到了，她摇摇头：“算了，人各有命。”

　　……

　　赵宓觉得最近相当无聊，宫里的年轻姑娘都是他看腻了的，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活着的也早从花苞成了残花败柳，他已经没了大兴致，有心再度选秀，可又怕太后不愿意。

　　选秀是选，太后定然要选十五六岁，正值孕龄的，可他不

　　愿意，只想选十岁冒头的。

　　朝堂最近也无事，除了总有人叽叽歪歪的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天越发沉闷，明明已经进八月了，可这日头仍旧晒得人如同要褪了层皮似的。

　　赵宓烦躁的问：“最近赵官的书读得怎么样？”

　　他身边的太监当然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不敢啦啦杂杂的多说，只答了句：“还好，只是听说顾元蓁因出痘脸上生了麻子，顾老太太亲自进宫向太后说项，怕她受不了众人嘲笑，所以免了小殿下伴读的差事。”

　　“出痘？麻子？”赵宓嫌恶的道：“她倒命大，这居然都能活下来？”

　　“不只她，据说顾家五爷唯一的庶子也中了招，脸上的麻子更多，那孩子一向敏感、自卑，这不前儿夜里私自就离家出走了？”

　　赵宓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他哪儿关心一个庶子的死活，只听说顾家焦头烂额，窘迫非常他就觉得痛快。

　　外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侍卫跪倒回道：“陛下，南方急报。”

　　赵宓倒有了点儿兴趣，坐直身子问：“什么急报？”

　　“今年南方大旱，有些地方颗粒无收，两广、两湖、江南总督急报，说是有百姓揭竿而起，拒不交粮。”

　　赵宓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只意兴阑珊的翻了翻折子，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明儿派兵去剿了就是。不过是些贱民，朕大军所到之处，保管荡平得一干二净。”

　　他挥手叫侍卫退下，打了个呵欠，对身边的人吩咐：“待会儿传那苏芜君过来给朕解解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