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张辖下三庄被盗贼劫掠,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情。可偏偏郓州知府是赵挺之的人,这问题就有点大了。不过这些不是最关键的地方,真正惹起这场风波的,却是寿张县令王令的投诚。
蔡京最初的时候也很惊讶,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王令会投诚。他太了解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倔强的臭脾气,他也不会被流放到寿张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赵挺之一党要算计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赵挺之他们凭什么拿这事算计自己?貌似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罢!
宦海沉浮数十载,蔡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在一瞬间,他就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头脑中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他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轻声道:“请叶大人过来。”
叶大人名梦得,可以算作蔡京的门生,又是他的谋士。如果说蔡京擅长宏观大略的话,那叶梦得就是那个将宏观大略细化的人物。两个人搭手,可以说相得益彰,合适得不能再合适。
叶梦得看过王令的书信,沉吟良久,突然起身道:“相爷,此事乃是上天赐予的机会。若能办得好,则可收到一箭双雕的功效。”
蔡京眉毛一扬,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向叶梦得,淡淡的道:“如你所说,怎样才能一箭双雕?”
叶梦得自信满满的道:“太师,此事一则是郓州知府失职,若非他们在哪里眼睁睁的看着梁山贼人做大,何至于有今日之事?”蔡京听了,轻轻点头。
叶梦得多了丝信心,站起来踱了几步,突然转身,伸出第二根手指,大声道:“第二,寿张县王令剿匪有功,虽未能保得村坊平安,却扬了朝廷的威仪。”说完,看了蔡京一眼,这才道:“第三,可着济州派兵征剿。济州府虽非赵挺之门生,却也非相爷门下。若是他打得好,相爷自然可以将他收入门下,若是他打得不好,相爷则可择门生取而代之。”
蔡京听罢,面露笑容,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淡淡的道:“此事看似简单,却是朝廷中各派的一次角力。我们也不需争夺什么,只要推波助澜就好。”
叶梦得听了,如梦初醒,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寿张的事情虽然不大,但高俅也知道了这件事。他阴沉着脸,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殿帅府的兵马虽然骁勇,但和西北军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前段时间,东京流传着一段顺口溜:厢兵说他能和禁军大杖,禁军笑了。禁军说他们比西北军强,西北军笑了。西北军说他们比西夏军强,大宋的人都笑了。
这话让人很不喜欢。一些官员也叫嚷着要捉拿元凶。可高俅心里清楚,这顺口溜说的是实话。西北军虽然未必是西夏人的对手,但却是大宋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问题的关键是,他是殿帅府的太尉,他能容易童贯和他的西北军压在自己的头上吗?
机会,眼前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梁山贼人不过是一伙毛贼罢了,可如果自己能禁军在皇帝面前露一把脸,禁军未必压不过西北军。当然,梁山的贼人和西夏的党项人是不能比的,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可皇帝不知道,这就足够了。悠然自得的点了点头,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二日,景阳钟响,大宋朝会,道君皇帝临朝,文武百官依着班次站好,尽都面沉如水,神情郑重,看上去尽是一派忠君爱民的模样,却不知道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
道君皇帝高临御座,自有那随值的太监高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自班中而出,大声道:“陛下,今有梁山贼寇劫掠村镇,为祸不小。若任由他们如此嚣张,怕是于朝廷威名有累。”
众人看将过去,却是兵部侍郎王元化。此人乃是朝廷中少有的儒将,多历战事,虽然也是靠着祖辈才混到这从三品的官阶,但绝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最难得的是,他是朝廷中少有的中立派,所以无论是蔡京一党,还是赵挺之一党,对他都只有拉拢而没有攻击。
赵挺之听了王元化的话,心中微微一动。他感到有一点点的不正常。梁山强盗猖獗,似乎也轮不到兵部的人出头吧。
正在他沉吟的时候,道君皇帝却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众人,轻轻的哼了一声,喝道:“难道缉捕盗匪的事情,也落到兵部身上了吗?”
赵挺之心中一惊,他心思电转,片刻,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难道军方也要插上一杠子,不过看上去皇帝陛下并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他微微思量了一下,向自己一派的吏部侍郎使了一个眼色。
吏部侍郎也是从三品的官员,吏部也是朝廷的重要部门。不过李明安可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六部侍郎不止一个人,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不值得注意的人罢了。如果不是赵挺之一力提拔他的话,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看到赵挺之的眼色,他立刻站了出来,可他还没有说话,徽宗天子已经怒喝道:“堂堂一州之地,让梁山贼寇横行无忌,使其如入无人之境。难道郓州知府是吃白饭的不成?”
赵挺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眼中多了丝震惊。他偷偷的看了一眼赵佶,却见他的表情很自然,根本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恼火。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赵佶身边低眉顺眼的梁师成,心中盘算着事情是不是这个没卵子的太监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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