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日记,公爵夫人应该是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安妮·德·包尔小姐从少女时代就暗中恋慕着菲兹威廉上校,日记里有几次提到她曾隐晦地提起过表兄妹联姻的想法,但公爵夫人的对象始终围绕着达西打转,对上校不屑一顾。
当发现母亲并不乐意自己嫁给上校,安妮从此对这段感情保持了缄默。
如果不是那段奇妙的经历以及手上的这本日记,伊丽莎白无论如何想不到安妮小姐有这样一个情感丰富的内心世界,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的姐姐简更擅长隐藏感情的人。
她从没有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过。
伊丽莎白并非大公无私,但是安妮无论嫁给哪个表哥,最后都会比现在幸福。就算对象不是上校,当公爵夫人青睐达西的时候,也是由母亲帮女儿出头,安妮自始至终像不存在于这段纷争中一样。如果她在自己和达西相遇之前,主动请求达西,不说达西最后会不会娶她,但按照达西的个性,也会想尽办法去安排她未来的生活。
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伊丽莎白衷心地希望穿越的安妮的生命能够延续得够长,不要受到原本虚弱体质的影响,因为她的活泼和外向,至少伊丽莎白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安妮的身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论是原本的安妮还是穿越的安妮,她们都爱着菲兹威廉上校,穿越的安妮说出了所有原本的安妮想说但没有说的话,两人不但共情,安妮躲在意识的深处,还得到了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
或许她欢欣鼓舞地得到了想象中的另外一个自己,因此在传送返回的时候,因为真正的安妮的强烈愿望,穿越者被挽回了。
伊丽莎白永远无法得知确切的答案,这是她所能得出的最合理的结论。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把日记本还给公爵夫人:“她只是冷静地描述,描述自己的感情,描述你的反应,没有抱怨也没有后悔,她才是那个该为自己负责的人,姨妈,也许安妮小姐只是想在生命结束之前,陪在你身边而已,她哪里都不想去。”
公爵夫人再也没法假装坚强,她低声地哭了起来。
伊丽莎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公爵夫人略略哭了一下,就整理仪容,打算出门参加葬礼。
“总算你和达西后继有人了,一个坏消息总是伴着一个好消息,”公爵夫人牢牢抓着伊丽莎白的手,失去了继承人的罗新思园的长廊幽深得可怕,似乎永远没有到底的希望,公爵夫人低声的请求回荡在这个幽暗狭长的空间里:“也许一个男孩子是最好的,不是我自私,伊丽莎白,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希望她不是个男孩,这样也许是我的安妮回来了……”
“我知道,凯瑟琳姨妈,”伊丽莎白也紧紧握住那只抓着自己的苍老的手:“我都知道。”
她们在教堂门口遇到了等待着的人们,显见的公爵夫人的最终出现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伊丽莎白在人群里远远地看见了菲兹威廉上校,他的妻子并没有来。
“艾尔莎将要临产了,”菲兹威廉上校走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所以我是一个人来的。”
达西拍拍他的肩膀:“消息太突然了。”
“是很突然。”上校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公爵夫人。
他曾经非常殷勤地每年去罗新思园报道,远比达西殷勤得多,公爵夫人明知道他的心思却视而不见。最后两年的时候他不惜出口请求,最后仍然被拒绝了。如果那些话他选择对安妮说,或许一切的结果就不一样了,然而安妮这么听她母亲的话,兴许还是没有用。
早知道如此,哪怕用一些卑鄙的手段也好,上校说不上对安妮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感情,但他当年的第一选择却是这个表妹,这远比在婚姻市场上寻寻觅觅要好,表兄妹的婚姻被剖开之后还维系着血缘亲情,利益的结合被剖开之后只是一摊烂泥巴而已。
哪怕是为了安妮多活几年,他也许都应该试一试。
伊丽莎白刻意观察上校,发现他虽然哀伤却并没有非常的哀恸,放心之余再次为安妮感到唏嘘。
来年春天,冰雪消融,达西和伊丽莎白的长女被取名为安妮·菲兹威廉·达西,凯瑟琳姨妈不惜坐马车跑了老远的路亲自来祝贺。登基了的摄政王乔治四世虽然收回了德·包尔家的爵位,却又保留了这家人几乎所有的家财,还额外御赐了一笔津贴。
有人传说,是因为德·包尔小姐的事情让摄政王也感受到了丧女之痛。
不过伊丽莎白不相信这种说法。
还有人传说刚刚出生的达西小姐生来就带着整个罗新思园和半个彭伯里庄园做嫁妆,等她成年就会是整个英国最富有的女继承人,伊丽莎白表示嗤之以鼻。这些八卦里只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她的安妮是菲兹威廉家族里所有人的宝贝。
她和达西将来还会有其他子女,但是安妮对于所有人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常住在彭伯里庄园的莉迪亚这时候总算发挥了她的用处,生育了三个儿子的她在照顾产妇这件事上经验丰富。只因她从来得不到照顾,韦翰根本对她置之不理,也没有钱为她请看护,过惯了苦日子的她最是知道伊丽莎白最需要的是什么。
达西终于对她略略有了些善意表现,也渐渐接受了这位小姨子时常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没等达西小姐满百天,韦翰突然上门来接莉迪亚和孩子们。
你绝看不出他之前仓皇出逃的狼狈样,他浑身衣着分外光鲜、通体珠光宝气,坐在起居室里的时候,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走了大运。原来那艘船只是被东方皇帝扣留了两个月,因为通信不易,才传出船只延期返回是因为已经沉没的假消息。韦翰整整逃了两个月,才偶然听人说起这艘船已经返航,他立刻出发去兑现自己的投资,甚至顾不上家里空空如也,莉迪亚和孩子不知去向。
他获得的报酬令他逍遥了整整大半年还有盈余,他了华服珠宝,在伦敦的俱乐部里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还和一个女演员长期,暴发户的喜悦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高傲地踩上彭伯里的台阶了。
莉迪亚看到他的时候激动地快要落泪,而三个孩子几乎都不认识他了。
韦翰见到妻子的第一眼,不是诉说离情而是讽刺:“住在彭伯里相当不错,虽然我最后被迫离开,却一直忘不了在这里度过的美好的童年时光,”他挑衅地看着达西:“伊丽莎白生了个女孩吧,怀孕的过程可是漫长又折磨,偏偏我的妻子长得又很不错……”
达西慢悠悠地从壁炉架子上打开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把镶嵌各种钻石珍珠宝石的老式□□。
“我记得你从前特别贪看这把□□上的珠宝,总以为这是美洲总督送给我父亲的一件了不起的纪念品,”达西突然拿口对准韦翰:“我忘了告诉你,我的父亲告诉我,无论被装饰得多么华丽,它毕竟都是一支。从他去世前,他都会每天拿出来看看,定期上油保养,我延续了他这个习惯,这把□□每时每刻都是上了膛的。”
韦翰说不出话来,在达西赶人之前,带着妻子孩子匆匆离开了。
他这样的人,没钱的时候穷困潦倒、四处躲债;有钱了又肆意挥霍,总是好景不长。
女演员的另一个和韦翰争风吃醋,二人相约决斗,韦翰想要临阵下黑手,没想到对方十分警觉,虽然被韦翰打中了腿,但是他也击中了韦翰。韦翰的运气不是太好,卡进了腰部的骨头上,从此只能瘫痪在。
女演员很快就跑了,莉迪亚却展示了非同一般的坚强,顶着韦翰持续不断的咒骂服侍他的一切起居甚至是屎尿,几个姐妹都来看过她,甚至班纳特老夫妇也来看她,他们都觉得莉迪亚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崩溃了,然而她最后毕竟撑下来了。
女演员过了大半年又回来了,扔下了韦翰的第四个儿子。
韦翰又活了两个月才死,莉迪亚把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起来了。
好在韦翰瘫得及时,莉迪亚成了一个富有的遗孀,在服丧期满之后,她也不愿意脱下丧服,也丝毫没有改嫁的意愿。那些十五岁时候的舞会、饮酒和,仿佛都是另一个莉迪亚做的。
如果不是达西的妹夫突然来访,这件事情可能就平静地过去了。
理查德是官的儿子,这件事与其告诉纯真善良的乔治安娜,他宁可自己来找达西说。这时候苏格兰场的筹备刚刚起步,侦探少得可怜,永远是在超负荷工作。他们即使察觉到了什么问题,也只是记录在案,根本腾不出手去解决,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苏格兰场接到那个女演员的报案,去调查了韦翰的尸体,发现他死时早已形销骨立,好像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吃过几口饭,尸体的嘴里塞满了一镑的银币,但是按照当时的刑侦技术,没法确定他是饿死的还是一嘴银币导致的窒息,这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女演员想利用那个私生子去争夺遗产的打算也宣告破产,因为四邻八舍的证词都说莉迪亚视那个孩子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理查德是在做实习法官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个卷宗,他当下就做了遗失的报告,把卷宗夹带出来,交给了达西夫妇,伊丽莎白在达西的同意下,把卷宗烧掉了。
莉迪亚的四个儿子都顺利长大成人,她的亲生子平分了韦翰留下的家财,最小的儿子自幼长得秀丽无比又聪明机灵,最后娶了男爵家的小姐入赘旁人家里。
她穿着丧服死去,死去才对姐姐伊丽莎白说了真话:“我真心实意地爱着韦翰,丽兹,我从前在信里说我爱韦翰的程度远超你爱达西先生的程度或者是简爱着彬格莱先生的程度,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不是骗人的,也不是年轻时候的无稽之语。”
莉迪亚醒来的时候,舞会上的伴奏和笑闹简直震耳欲聋。
她一眼就看到了韦翰,他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年轻英俊眉眼,正搂着女孩翩翩起舞,莉迪亚认出这是麦里屯舞会,但和韦翰跳舞的女孩不是班纳特家的任何一个女孩,甚至莉迪亚不怎么认识她。
是金小姐那个仗着家财到处找英俊少年的小贱~人!
莉迪亚怒火熊熊地冲上去:小贱~人!你给我放开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