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于“内重外轻”这种顾头不顾腚的搞法,赵德昭是相当不以为然的,但眼下没必要跟老爹较这个真。
“两成吧,不能再少了,否则儿子是没能耐把契税办成的,老爹您找别人办去!”
赵德昭以撂挑子为威胁放出了狠话,其实他心里原本定的就是“两成”,说“三成”就是让老爹砍价的。
“好吧,那就两成。”赵匡胤无奈答应。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赵德昭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寝殿窗外。“现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儿子得赶紧回啦。”
说完,赵德昭给老爹施了个礼,抬腿就往外走。
“慢着!”赵匡胤赶紧喊住儿子,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事情没交待?”
“没有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您还有不明白的吗?”赵德昭装傻。
赵匡胤干咳了一声,低声道:“那个,咳,你昨天在朝堂上估算过,说是一年能有近千万贯的收入,地方州府不是才分给两成嘛,余下的呢?”
“噢,余下的八成,扣掉国税局所需的少许运转开销后,当然是全部上缴户部国库啊!”赵德昭继续装傻。
赵匡胤实在没法子,只得把话挑明了:“那内库监呢,总得分润一些吧?宫里的内库入不敷出,但是那些大头开销是一笔都不少了,这些难处,你应该也知道一些……”
他不是一个崇尚奢华的帝王,个人享用也不算丰厚,更不像后来的道君皇帝那样喜欢搞土木工程大修大建,内库支出的大头其实是在各种赏赐上。
朝中亲贵、重臣边将逢年过节都需要发放丰厚的赏赐,这是维持统治的必要手段。但这些赏赐既然是由天子个人的名义发放,那就只能由天子私人的内库来出,动用不了朝廷国库,就算强行要动也得先被朝臣们喷个半死。
因此,赵匡胤确实是难处不小。
“老爹啊,儿子知道您的难处,也是很想为您分忧的。”
赵德昭也知道老爹说的实话,但还是做出了一副为难的苦脸,不先把困难给摆足了,老爹您怎么能见得儿子的好?
“但契税是国税,连名字都定了叫作‘国税总局’,我要是把税款往您的私人腰包里划拉,那些户部官员跟御史言官,不得合起伙来用口水淹死我啊!事情是外臣们来做,内库监那些内臣们坐地分成,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啊!”
赵匡胤这下真的有些急了:“内库监也有贡献啊,怎么就是坐地分成了?内库监不是要负责印制那些税票么,出了力当然能分成,道理上哪里说不过去!”
赵德昭微微皱眉,装作想了一下:“好吧,这也有道理,那就分润半成给内库监吧。内库监就只出了这点力,分多了大臣们那里也通不过。”
“才半成抵得甚事!”
赵匡胤不由大失所望,随即想起了什么,不由两眼一亮:
“内库监可以多出些力啊,那岂不就可以多分些了?这样就谁也没话说了!”
“这到也有理,不过,爹爹想让内库监如何多出力呢?”
“你不是要各个州府都搞一个国税分局吗?几百个国税分局,每个分局需用四五个人,加起来就是几千人,我宫里吃闲饭的太监内侍一大把,大部分是前朝留下的,我早就想裁人,但又怕撵出宫后他们衣食无着闹出乱子来,眼下正好可以把他们派出去替你收税啊!”
赵匡胤越说越是兴奋,激动得语速都快了许多,他扒拉指头迅速算了算。
“在这些吃闲饭的人里,拣选可用之人,一千五到两千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你正好缺大批人手,我把他们派给你办事,宫里能省下一大笔养闲人的开销,你能有人手给你办事,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赵德昭自己其实早就把主意打到那些闲散太监身上了,但他可没打算轻易答应,苦着脸说道:
“您的想法是很好,可那些外臣能容得下太监内侍们插手国家税务吗?他们平日最不待见的就是阉人们!这事只能老爹您自己跟大臣们扯皮去!”
赵匡胤闻言立马就蔫了,他是个要脸的皇帝,为了私人腰包跟大臣们讨价还价这种事,他干不出来,否则也就用不着为了内库的开销头痛了,就今天当面跟儿子讨价还价索要税收分成,那也是硬着头皮提出来的。
“唉!真的只能半成了吗?”赵匡胤以手抚额,唉声叹气。
赵德昭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价钱已经吊得足够高,于是这才开始给皇帝老爹上正菜:
“爹爹,儿子前些天说了要为您弄钱的,这话不是白说的!这样吧,儿子豁出去了,一定给你的内库分润三成!”
“户部尚书侍郎们要吵要闹,儿子替您跟他们吵!”
“御史言官要喷口水,儿子替您受着!”
“总而言之,为了让您的腰包宽裕,日子过得舒畅自在些,儿子豁出去了!”
“这话当真?”
听儿子慷慨激昂、孝心满满,赵匡胤既感动又激动,说话嗓音都明显走调了。
“当真!”
赵德昭答得斩铁截铁,但随即补了一句:“不过,儿子做了这么多,也请老爹您帮我出一口气。”
赵匡胤面露讶色,随即大笑起来:“你是堂堂皇子,天水郡王,朕近来又授给你二品以下官员的拿问惩处之权,谁要是真有胆子惹了你,你自己就能把气出了,何必来问我?”
“外面的大官小官儿子自己能收拾,但惹到儿子的这个人是老爹您的人,儿子最多只能抽他一顿,真要动他是动不了的。”
“是谁?”
“内库迟押班!”
“他一个阉奴,能惹到了你?”
赵匡胤不是傻子,立马就有些警惕起来,心里开始有些怀疑,儿子是不是别有图谋,是不是要夹带什么私货?
这时,赵德昭脸上显露出气愤已极的神情,咬牙切齿道:
“这个老狗既没分寸也没眼色,儿子让他帮忙印个税票,他推三阻四,儿子气不过,抽了他几马鞭,才让他把锐票印出来。”
“哪想到一顿马鞭只管得一个晚上,今日一早那老狗跑来王府送税票,又当面跟儿子口出不逊的言语,还暗示是您的意思!”
“要是宫里别的太监,儿子看在您的面儿上也就忍了,但儿子管办的国税总局,是需要一直要跟内库监办理交接的。您想想看,儿子哪能天天忍受那老狗的可恶嘴脸?所以只好恳请您换上一个儿子能看得顺眼的人,由他来接掌内库监,这样儿子每天见着也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