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征战,血火河山第六十九章:荆湖(三)
“朝廷倒是舍得,只是他们现在也就剩下图上作业的本事了。”李严将手中的传信递与一边的赵匡凝,说道:“陈儒有了这个台阶,为还不体面下野?”
赵匡凝现在是行军司马,这是他陈述南进方略以后最直接的所得。作为一个前军阀,他算得上是一个有才的人,见解自然不差,对于李严来说之前针对赵某人的闲置和冷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赵匡凝仿佛从李严的语气中听到一丝怅然,但他很快确认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李严虽然没有表现出问鼎之心,但时世如此,他很可能被推着走上那条道路。可即便是被推上去的,李严也没理由为朝廷的没落而惆怅。
“朝廷仍是大义所在,”赵匡凝小心地组织着措辞:“陈儒也经营了几年了,怕是还有些侥幸,想再扛上一阵,万一不行了再躲回长安去。”
李严一笑,庞大的帝国眼看就要倒了,他的确有一丝惆怅,这个帝国曾经是世界的心脏,一百年前仍然如此——但现在不是了。虽然没有堕落到周王室那样形如乞丐,但巍峨的含元殿的的确确只剩下了建筑本身。谁会听朝廷的?且不说那些谋图改朝换代的野心家,就是稍微温和一点的军阀们也不再会拿朝廷当回事——尽管他们毫不抗拒地挂着“唐”字旗号。
“陈儒没有选择的权利。”李严道:“他只有服从地义务!”
赵匡凝点头,说道:“我军目前已经发动。荆南失了江陵重镇,抵挡不了多久的。”
李严闭上眼睛,莫名地说了一句:“靠近战场让我很欢喜。”
是的,很欢喜。在大纛的呼啸之下,李严感觉到了许久不见的安稳。在政治上,李严觉得自己有些僵硬,但在军队里。他是就是入海的蛟龙,管他历史如何。一刀在手,他都不再有半点渺小的感觉。
这位山南最高领袖地目光所及处,漫漫的都是兵,这是山南此次南征地中军所在,整整一万人。这一万人是李严领有山南以来出兵作战的最大集群。
通过整兵和最新一次的换装,山南兵已经称得上是最豪华的武装。李严不贪财、不好色,山南的财政除了一小半用于民生。其余的都是为了战争,为了军队,巨额投资之下,山南军队奢侈得让其他藩镇无法想象。
一个普通山南战斗步兵的制式装备包括一柄比国初所用重量更轻,质地更好地改良版陌刀、一柄短刃、一身轻质百鞣皮甲、一个装着各行军物品的背包……这得花多少钱?李严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山南有四万只需要微薄酬劳的工匠日夜不停地为之努力工作。
还有团牌兵、弓弩兵、骑兵、山南特有的,被命名为掷弹兵的新兵种,专业的战斗工兵……按照李严“每个士兵都必须会杀敌”的要求。单单是他们所需要战斗装备所耗费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此强悍地武装,根本不是荆南这样的二三等镇可以抗衡的,李严此番南征却调动了两万五千人!
落在其他藩镇眼里,李严的举动完全是在炫耀武力,威慑大伙。事实也是如此,李严丝毫不觉得这有错。憋了这么许久,机会既来,再锦衣夜行未免愚蠢。只是山南不仅要威慑,几个重要的点也必须拿下来,只有这样新占地区才能很快稳固。
时辰已到,李严一步步地踏上了新建的阅兵台,在他地身后是一大群山南高级军官文臣,包括将随同出征的张言、赵匡凝、王贤、陈泽、孙虎峪,留守的韩绰、李胤烨、梁震、许勉等人。
随着李严的出现,阅兵场猛然间响起雷鸣般的欢呼。
“大帅!”
“大帅!”
士兵们涨红了脸。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没见过这个男人。但在他们的心中,这个男人却是神一样的存在。大帅给了他们的家人土地。给了他们饭吃,给了衣穿,给了他们令人羡慕的军饷,指出了一条他们可以看得见的光宗耀祖地道路……这和监察司教化处宣讲地大致都一样。
军官们同样激动,他们将有机会随着李严出征,这好象是两百年前的“从龙”,是荣耀,也是资历!
“效忠大帅,务求完胜!”原本令人厌恶地监察宪兵振臂一呼,所有的声音忘记他们的讨厌,跟着齐整起来,将士们武器顿地,好象出战一般。
李严赞许地看了李胤烨一眼,举臂。
将士们很快静了下来,万人在场居然没有任何杂音。
李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黄巢降卒嘶吼,几次改变自己说法的小将了,虽然对于监察司和民政司宣传成果略感吃惊,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维。一个“现代军阀”的思维。
“你们是谁?”
将士们的回答显然没有经过排练,但他们每天出操后首先要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因此他们的声音如同一个人:“军人!”
“你们的职责是?”
“战斗!战斗!战斗!”
李严并没有问“你们为战斗?”“怎么战斗?”,而是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去战斗吧!”
山呼海啸,士兵们在这样的气氛下被这四个字点燃了胸膛的火焰。
“直到死!”
“为大帅,为家人,为自己!”
士兵裴阿蛮忍不住喊出了声,就像周围许许多多的山南籍士兵一样,他们未参军地时候就无比羡慕这身衣甲。喊着这些口号人。现在,他们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李严的话很少,而且他们天天都听,但这是不一样的!
老兵也激动了,他们已经过了热血的年纪,但这并不要紧,虽然他们想的会多一点。但一切都要靠军功说话,大帅从不负他们!
没人管他们有没有出战斗的名目。没人管陈儒是不是真的犯了十条大罪,他治下地百姓是不是活得水深火热,没有人理会朝廷到底有没有将荆南并进了山南……他们只知道一点:
大帅要战,那便战!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士兵们迈动了脚步。
在这一万山南军出发之前,早就完成布置地山南军先锋已经率先展开攻击,士兵们的刀子已经在滴血。
“烧死他们!”辛恪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县衙。冷冷下令。
“烧!”
命令一出,成列的盾牌靠向县衙,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已经引火完毕立即将手中的燃烧物扔向残敌所在,火焰在夜空中划出动人的轨迹。
虽然没有付出很大代价,但辛恪仍然很不高兴,公安城意外地抵抗让他难堪、恼怒、甚至心痛。这里的守将居然杀光了城内严家、辛家的族人和属下,不留后路且丧心病狂。他只有两千废物,居然敬酒不吃反而饮血!
“传我令。搜索全城!”辛恪冷冷说道:“发现守军就地格杀!”
县衙全部烧起来了,里面发出骇人的惨叫,有的人试图往外冲,但很快被就地射杀,大火和山南士兵们手中的火把一起仿佛篝火狂欢。
在整个城里,山南兵在江陵“乡兵”的带领下也在忠实地执行着主将的命令。这伙公安守军是陈儒嫡系。调自外地,自然没有人和他们讲优待俘虏。
要抵抗,就得死!
江陵地出击已经准备了许久,两千山南兵和七千江陵兵的任务是稳定江陵,迅速平定掌握江陵以南的公安、石首,既而西进,以山南这样的兵力加上江陵世家的影响,对于准备有限的荆南来说并没有难度,公安之战是目前他们遭遇唯一一次抵抗,同日。石首方面已经易帜。枝江方面也在犹豫中——若不是山南以往很少接受投降,枝江怕是也早就变换大王旗了。
山南军主力地目标毫无疑问是陈儒。这位也不是傻瓜镇帅,自从江陵丢失以后,好不容易拿到实权的他将镇治迁到了夷陵。出于对山南的恐惧,全力经营江水以南,想凭借复杂的河流天险死保地盘——据他所知,山南水军战力不到步骑的百分之一。
山南主力的先锋是陈泽,他率五千人一路披靡,毫无抵抗地到了杀到了当阳城下,守将装模作样地琢磨了一下,很快宣布归顺,交出部队,而作为老相识的陈泽则保证其生命和财产不受侵犯。
守将没得选择,甚至他能争取到的最多也就是这样,山南军对于不降者的态度是确定的,而且没听说过有和人讲价钱地习惯——他不能冒险。
“你是对地,”陈泽拍了拍守将的肩膀,说道:“实力相差太大最好不要太过罗嗦。”
…………
荆南对山南来袭有所准备,并没有陷入很大地慌乱,荆州早就等于没有,丢了不甚打紧,既然江北都不打算守,那么当阳的地位好象也不是很重要了。因此,除了陈儒跳脚骂了几声娘,荆南方面还是比较平静的,只是扩大了抓夫的规模而已。
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是虚假的,就在陈儒骂娘的时候,他所在的夷陵之外的地方却是暗流涌动。
类似石首、当阳之类是没实力和山南谈,但其他地方的镇守将就不太一样了。虽然在军队数量质量上他们不见得高过当阳许多,但他们却拥有着军事上的其他优势,为了以后的生活,这些人都在努力追求利益最大化。前面说的枝江是一个,另外还有宜阳、澧州、朗州等地都在不同程度的讨价还价之中,而其中山南最重视,而对方开价也最高的是长阳,守将是峡州刺使,陈儒的弟弟亲陈伸。
和其他方面“王掌柜”、“李校尉”、“孙功曹”之类潜伏人员出面与当地接洽不同,来和陈伸谈的是山南监察司的重要人员,职方处长史恒绪。
“说我是他弟弟之类的没意思。”陈伸摇头:“往实在了说,我手头有?有这个重要的城市,而且这里是后方的辎重所在!只要我一动陈儒就会被推落悬崖!所以我得多得点好处才行。”
恒长史原本是江湖大豪,被辛峻介绍给李严后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不好相与,当下说道:“你的私产、本地库藏山南全部不动,最多只能答应半价收购这批军粮。”
陈伸摇头:“全价!我晓得,像我这样的人山南是不会用的,做富家翁嘛,总得做大点得才行……还有,山南必须留下字据保证我的安全,要李帅亲自用的印才算数。”
“全价不行……”恒绪对眼前这个禽兽的脸皮之厚深感吃惊,但依旧不动声色,冷冷说道:“以我们监察司的能力,你不答应我可以去找旁的人,比如你的几个手下……至于你本人,你毕竟不是你哥哥,手下没有多少能人帮你看家护院罢?”
陈伸脸色微变,口风软了一些:“山南收购价格的三分之二,断然不能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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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昨天出门一趟,回来就睡觉了,一睡十二小时,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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