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征战,血火河山第三十二章:前奏(二)
昨日的经历仿佛梦魇,只有身上的血污和周围稀少了许多的憔悴面庞还在证明着曾经的真实。两千不到的河南兵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短短几个时辰的休整反而让他们更加疲惫。
四千多人,经过一场更类似于狙击战的“伏击”之后只剩下了这些仿佛被淘空的躯壳。在这群河南兵看来,山南兵的凶悍并不是自己损失惨重的最重要原因,毕竟凶悍的军队河南兵见过不少,真正让他们吃亏的是对方的军械。无论是弓箭还是刀枪,比起河南所用的都强了太多——传闻之中山南重匠、大开官坊显然是真的。更令河南兵悲哀的是山南兵的甲胄,虽然没有明光铠,但那层皮却也不是他们手中的刀枪可以轻易穿透的……
李唐宾的心思和普通士兵不一样,他一直在回忆昨日的细节,回忆着山南兵的战法。山南兵所表现出来的素养让他很是吃惊,无论是无畏的冲锋还是意料之中的退却,山南兵都做到了严整有序,更令他震撼的是,山南兵在退却之时居然还分出一部分人来救走伤员,从死者身上摘取一块小小的木牌——那显然是用来表明身份的。
虽然李唐宾当时已经没有力量再组织反击,但山南兵习惯性的举动还是相当冒险。李唐宾对此很是疑惑:虽然山南兵的举动对军心有利,却显然不是任何场合都应该做的事情,赵麓也惭道自大如此?
摇摇头。想不通地李唐宾问道:“离淮水还有多远?”
臂上草草裹了创的副将连忙答道:“大约三十里,但咱们现在速度慢,大约还得四个多时辰后才能到。”
李唐宾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为了吸引山南军来攻,李唐宾的确是押了军资的,而且还有相当的数量,他没有想到。河南将官层都没有想到,一路没有出手的山南兵一动竟然能勇悍果决如斯。诱饵被吃了大半,鱼却溜走了。原本准备包围山南军而又不便靠得太近的杨彦洪只好让李唐宾部先押解军粮再行休整,自己率部追击北去地山南兵。
幸好只需要押解大渡口……部属们的模样说明,如果让这样军队再渡河去前线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在心底,李唐宾也想早点休整,否则他应该休整完毕以后再行上路地。
到渡口的时候,若不是军校的鞭子伺候着。士兵们随时都可能倒在泥地上,这些疲惫的人们一个个神色呆滞,目光涣散,根本不像是一支军队。
“我军如此,可知山南如何。”李唐宾对询问战况的渡口守将胡凯说道:“他们大约已经被杨将军追上了罢?”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唐宾的心里和语气一样根本没底,杨彦洪追击地时候山南兵已经去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晚。加之山南兵既然进退有度,自然对追兵也有所防备,只是……那些山南兵当真是铁打的不成?想到这里,李唐宾忽然有一种很不好预感。
而这个预感很快清晰起来。
一支身份不明的队伍突然出现了河南兵目光的尽头,一道缓坡之上。更要命的是,他们都是骑兵。
渡口守备军大约有八百。拥有两个制高点,加上李唐宾部,河南兵总共有两千多,原本便是万人齐来也可以抵挡一阵,但在现在,他们却是混乱不堪:李唐宾部鞭子都未必赶得动,附近又都是自己的地盘,守备兵很体谅地帮助起友军来——李唐宾地位甚高,正是渡口守将胡凯的巴结对象。
和昨日不同,河南兵发现敌袭以后的反应是恐慌性地。将官军校们纷纷呵斥。甚至拔刀才让士兵们在敌军到来之前没有再继续混乱下去。
几百个骑兵,前排古怪地架着手臂。
河南兵临时凑出的弓箭手并没有正面硬冲的山南骑兵带来多少杀伤。除了少数人,大部分骑兵已经越来越近,李唐宾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骑弩!
山南兵居然有这样的器械!
仿佛为这种惊诧注脚,虽然数量不多,但其强度却让河南兵恐惧——这弩居然能射这么远!
“幸好他们冲刺距离太长……”李唐宾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大声呵斥着指挥应战。
…………
“赵麓林那混帐可别丢光了老子的本钱!”李严话是这么说,但周围地人都知道他是在为那个“混帐”担心,据可靠消息,胡真所部五千人已经离开了河南大营北上。
赵麓林带走的虽然是山南除了牙卫“撼山营”、第一军一营以外最为精锐的步兵,全山南最强悍、装备最好的几百骑兵,但毕竟只有三千人。
没人吭声,大家都没想到河南方面会动用如此庞大的力量来围堵赵麓林部——在淮水北岸河南兵动用了一万人左右,现在已经出境的胡真部似乎又有回军的迹象,河南还打不打申州了?
李严也有这样的疑问,当下问刘知俊:“申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刘鄩回报,鉴于河南贼已经巩固了渡口,我军骚扰于昨日停止,贼军过狮水者已有近万,至消息传出之际,敌军数目仍在增加。”刘知俊一边回答,一边将沙盘上的小旗挪动位置。
李严有些头痛。这种仗最是窝火,打又不能全面开打,缩手缩脚的。
刘知俊看了一眼李严,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作战室地气氛有些沉闷。
有根烟就好了……盯了太久地沙盘、地图,李严有些眼花。但思路却依旧不甚清晰,有几次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问题,但这问题究竟是什么,却又一直想不出来。
刘知俊闷了许久,终于忍耐不住,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大帅,辛少侠求见!”
…………
随着对钟山攻势准备完毕,河南伐申大营已经迁移百里。
葛从周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李唐宾一眼,说了句:“李将军辛苦,且先歇息。”便又转向几个将官布置起对钟山地攻击上面来。
李唐宾羞愤交加,没有起身,声音沙哑:“此败为末将之罪,请将军军法处置!”
“将军没有料到渡口亦有山南兵确是有过,但却还没到行军法的地步……”葛从周摇头,扶起对方,问道:“此战之失,其责在胡凯,既然他已经阵亡,却是不必再追究了。”
李唐宾面色酱紫,讷讷道:“可是……”
见对方还在失败的阴影中,葛从周神色忽然严峻起来,问道:“李将军知道此次对申州战事的目的是什么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唐宾一时呆住,在朱温的口中,此战的根本就是削弱、包围山南,但葛从周如此发问,显然并非宣之于口的那么简单。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葛从周转向帐内其他将官。
沉默,没有人往更深处想过,葛从周要的显然不是复述将令或者慷慨陈词。
“自然不是因为某家十二郎。”葛从周自嘲地一笑,随即又恢复了大将的面目:“但也不是为了削弱、包围山南……而是试探,是求势!”
李唐宾一呆,帐中的将官们也都露出沉思之色。
“咱们汴军入申不过五万余,便是加上安陆徐硕也不过六万,山南兵的手段诸位也都知道了……这么些人如何够用?”葛从周的问题让大多数人更加沉默。
无论山南怎么样发展,在河南兵眼中,他依旧是山南,依旧是军力有限,战斗力低下。便是强了些,还真能敌得过河南兵不成?但现在,他们清醒过来了。
作为统兵将的葛从周却有一点没有说出:求势只是方向,试探更是底线——手里握着出征将士家小的朱温还是有些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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