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弟,你我且找个地方歇息,待会恐怕还得赶紧走,起码要到凤翔才能安生。”张克行见李严又发起了呆,提醒了一声。
“啊?哦……”李严反应过来,跟着张克行去找空地休息。
广明二年,盐贩子出身的黄巢……那么逃走就是那个爱击逑的僖宗皇帝了,一个荒唐的家伙,古代只有不正经的皇帝才会被谥作“僖”,这个李严还是记得的。那么,形势大抵就是造反与镇压,加上唐末的藩镇割据混战,倒是军人最有作用和地位的时代,比起后世来说武人地位也是高得离谱。问题是,他李严该去跟谁呢?黄巢虽然是暂时成功了,但未尝不是他流窜作案的侥幸。况且他没稳定的根据地,等割据势力拧在一起也顶不了多久,去了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可言,再说自己如果就这么去也就是个小兵,在古代战争里就跟蚂蚁差不多。可要自己留在侮辱过自己的唐军方面,自己又不甘心。自己创业争霸天下?架空家言而已,哪有机会啊,至少目前是希望为零……
李严觉得自己很头痛,索性不想了,得过且过,跟着张克行找了个地方,往地下就是一躺,睡他娘先。
“兄弟,警醒些,说不定黄贼就杀过来了。”张克行见李严直接躺下,好心提醒道:“还要小心马匹,别被神策军那些混帐偷抢了去。”说罢才走到不远处躺下。
李严望着张克行的背影有些感慨,只要并肩战斗过,军人都会成为好兄弟,这么想着,打起了盹。
…………
“敌袭!敌袭!!!!”刚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李严再次被一阵阵凄厉的喊声叫醒,他连忙翻身上马,这回张克行的动作要稍快一些,他大叫道:“李兄弟,跟我来!”
这回的情形比上次乱多了,这些神策军的素质果然不怎么样,虽然还没发现有人逃跑,但李严却看到有还没来得及起身的人被战友的马蹄踏中惨叫。
“张殿直!”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到了李严和张克行,用马鞭驱开一些慌乱的士兵,大声道:“给我带五十个能战的,找机会冲他一冲!”
“是!”张克行闻言也抽出马鞭,照周围的士兵乱抽,一抖缰绳,吼道:“不能战的滚开!能战的汉子跟我来!”
一边的李严目瞪口呆,神策军不是天子禁卫吗?怎么如此不堪?
不管怎么说,什么样的军队中都是有汉子的,聚在张克行周围的人很快就有了三十余众,而张克行也不管是不是凑够五十人,纵马而出。
李严见状,毫不犹豫,拍马跟上。
张克行回头看了李严一眼,大笑道:“好兄弟!”
这次的来袭的是黄巢属下刘塘所部的五百人,他们本来只是想追掠一些出逃的富豪高官,却不想一头撞见出来巡梭的官军斥候,两边见了均是一呆,而那两个斥候反应稍快,成功跑掉了。
起义军这边领头的刘山福见惯了闻风逃窜的官军,本来不是很在意。但忽然想到对方明显是两个斥候,有斥候就说明对方还是成建制的,而成建制的官军里极有可能抓到大鱼……如此联想下来,刘山福不由得满眼放光,连忙催着之前抢得惬意非常的手下杀向唐军方向。
“这些就是起义……呃,黄贼的军队?”在道侧小坡上的李严看着离自己只有五百米的火光,模糊中发现那是一只军械齐备却又五花八门,服色混乱、鞍前大包小包的“军队”,疑惑地问张克行。
“正是。”张克行很是严肃。
“那还等什么?杀吧。”李严目测了一下,看到对方已经离自己不足五百米,已经在骑兵冲击距离之内,而且对方似乎已经发现坡上有人,提醒张克行。
“稍等。”张克行貌似木讷,但却是出身军旅世家,从军十年也算是饶有经验,因此并不着急发令。
刘山福这时的确注意到了小坡上灌木丛中依稀的人影,他自山东就跟了族叔刘塘,好歹是百战余生,知道不管官军多么不堪,要是任由他们冲将过来也是麻烦,便吩咐副手带上一百骑先于对方发起攻击,以期一举击溃对方。
准确地抓住黄贼所部开始分兵的瞬间混乱,张克行一夹马腹,大吼一声:“天佑大唐!!!”发起了冲击。
背后的近四十骑也齐声大吼:“大唐!大唐!”跟着张克行向对方冲去,李严夹在其中,也被深深感染,不自觉地跟着吼叫,高举战刀,热血。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官军会率先发起攻击,一时之间乱了分寸,仓促迎上。
骑兵的短距离冲击力可怖的,虽说唐军不足半百,但冲击效果也是十分震撼,对方的阵形居然差点被冲成两截,可就是这个差点,却让唐军没能顺利穿过敌阵,陷入了包围中。
李严怒吼着格开劈向自己的陌刀,反手挥出,血花飞溅,那人惨叫着倒下,但对方既然轻兵剽掠,自然也尽是悍不畏死的精锐,李严喘息间就又有三五个围了上来,杀,杀……李严不是没杀过人,作为突击手的他曾经击毙过两个匪徒,但跟现在这种近距离的原始杀戮比起来显然太过干净了。
衣衫尽赤的李严已经不知道自己出刀多少次了,由于骑战经验不足,有的劈中,有的却没有伤到对方,随着刀刃的卷起,砍和砸已经没很大区别了。周围情况也大抵如此,唐军四十骑虽然勇悍,但对方也是吃荤多年,且人数十倍,不一会儿已经有近十人落马,或被踩或被砍,瞬间变成肉泥。
“向前!!向前!!”张克行大叫,大家都知道,只有向前才有生路,因此一个个也是奋不顾身。
越向前人越少,不断有人落马战死,而此刻也没有人顾得上自己的战友,哪怕是兄弟,也只好放弃,要是返身去救的话,十有八九都不得生还。
一个现代军人在陌生的冷兵器野战肉搏中充满劣势,李严也是,他并没有骑战的经验,自然也没有很强的马匹保护意识,眼看前队已经冲破包围,他却在这个时候落马了。
李严随着战马垂死的嘶鸣一起倒下,刚抓了刀起身就肩膀就中了一枪,血流如注,四周的敌军自然不会放过的这个机会,一下子围上来一片,李严咬牙死扛,闪避中还劈翻一个敌军步卒,但这已经于事无补。
“杀!”就在李严已经绝望的时候,张克行居然带着一骑杀了回来,虽然他也混身是血,用长枪荡开一片,大叫道:“李兄弟,上马!”
李严没时间考虑,立刻翻身上了一匹刚被张克行格毙主人的战马,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快到极点,但大腿、屁股还是多了不下五处伤口。
虽然已经头晕眼花,混身伤痛,但李严没有其他选择,还是死撑着跟从张克行冲杀,刀起,再落,再起。
血顺着马腹滴下,汇入红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