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衙门在通州码头安营扎寨,王强派人以特区衙门的名义到周边各府县张贴招工告示,招募民工,北方各地流民甚多,听说通州特区招工,自是蜂拥而至,很快就招募了几千民工。王强任命尚大勇总监工,将施工建设的组织工作交给他负责,这尚大勇在军中是一员悍将,如今做了总监工也不含糊,他将管理军队的那套办法拿过来管理民工,他把招募来的民工每十人编成一伍,每十伍编成一队,将从京里带来的兵丁、工匠委任为队长,进行层级管理,分别安排任务,几千人在他手里指挥自如;他平日里待民工亲厚,从不打骂克扣工钱,跟民工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席上睡觉,偶有空闲还甩开膀子跟民工一同干活,很快就赢得了大伙的爱戴;遇到偷奸耍滑、贪墨不法之徒,尚大勇却毫不留情,只要发现一律开革。原本松松垮垮的民工队伍,被尚大勇带的隐隐有了军队一般的风格。加上在特区干活伙食好,工钱及时发放,民工干活心气高,工作效率也是极高。
田精明被委任为总账房,负责各类物料的采买和资金的调度使用。王强以特区专办大臣的名义给沿海几个市舶司发文,要求他们将海外进口的粮食和各种奇物统一发往通州的大市场交易。王强还以个人名义给张晓东写信,详细说了自己建特区、办市场、发国债的思路,征求他的意见,希望他能提供帮助。
这天下午,王强独自一个人骑马来到了通州城东的关帝庙,这里距离特区的边界也就十几里的路程,蒋雨辰在狱中说起的那个宝藏就藏在这个关帝庙里。由于几年前的一场水灾,关帝庙四周的田地都已经荒弃,庙的四周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由于年久失修,关帝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顶上的灰瓦脱落一大半,门前的柱子倒了几根,庙里门窗都被逃荒的饥民当柴火烧了。小庙里面蛛网密布,杂草丛生,关平、周仓二人的塑像趴倒着,只有关公的塑像还算保存完好。
王强在关公像前静静的站着,按照蒋雨辰的交代,宝藏就在关公像的基座底下,到底要不要把宝藏挖出来呢?他心里在挣扎与犹豫着。特区建设表面上热火朝天,进展神速,可王强心里清楚,这全靠银子撑着!发国债筹集的那点银子趟水般花出去,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日子,王强不得不打这个宝藏的主意了。如果打开宝藏,那就等于把蒋雨辰给卖了,王强于心不忍,另外,把这个宝藏献给朝廷,他内心里还多少有些不甘。思虑了半晌,王强决定再等等看,想我一个堂堂的现代人,又有皇帝撑腰,我就不信弄不来银子!
王强出了关帝庙,打马返回特区,刚到自己的营帐附近,却见张晓平正在营帐的门口候着,王强大喜,赶忙下马扬声招呼道:“晓平兄,你怎么来啦?”
张晓平打躬行礼回道:“见过王大人,在下奉家兄之命前来拜会大人。”
“快请里面坐。”王强将张晓平让到营帐里。
二人落座,张晓平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手提箱放到桌上打开,里面竟是满满的一箱银票!
“张兄,你这是?”王强惊讶的问道。
“王大人。”张晓平拿起最上面一摞银票说道:“上次您赴苏州公干,留在家兄府上的那些物品,家兄已经代为处置,这是处理后变现的银票,一共五万六千两。”
他又拿起左边一摞银票放在一边然后指着箱子说道:“这里面的银票一共是三十八万两,是苏州官员士绅购买国债筹集的银子。”
“啊?光苏州一地就筹了这么多国债银子?”王强惊讶的问道。
“呵呵。”张晓平笑了笑说道:“苏州富豪多,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不瞒您说,您一个条陈增加了市舶司的贸易数额,允许私家船队参与海外贸易,这一条陈功德无量。为了获得海外贸易的资格,沿海那些商家都打破了脑袋,家兄一纸政令,将买国债多少和参与海外贸易的资格牵连在一起,这发国债自然顺畅多了。不止苏州,扬州、广州等地也是这个情形。”
“哦,原来如此!”王强欣喜的拍掌说道。
张晓平按着刚才拿出的那叠银票说道:“这是五万两银票,是在下家族凑出来的,想求大人关照一事。”
“哦?什么事?尽管说!”
“大人筹办特区,手里必定有户部发放的路引,我张家想求一份路引,已利货物的运输。”张晓平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路引实际上就是官府发放的通行证,货运队伍持有路引,就证明所运输的货物是朝廷采办的,各地官府一律保护放行,不得收税,就是寻常的盗匪也不敢劫掠持有官引的运输队伍,害怕官军报复,所以官引如同一道护身符,对于民间商队来说具有极高的价值。
王强办市场采购物资、负责西北五省军粮的采办转运,这都是官家买卖,手里握着大把的路引,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经张晓平这一提醒,他立即意识到了这些官引内含的巨大价值。
张晓平在旁接着说道:“家兄接到大人的来信以后说起过,大人办市场、疏浚运河,工程浩大,所需银两甚巨,必须得用非常手段,发卖官引就是一法。大人供应军需,采办物资都是官家的买卖,原也需要众多民间商家参与,所以发卖路引并不违背朝廷的法例。”
“这确是一法,不过一张路引真的值五万两银子吗?”王强问道。
“当然值呀。”张晓平说道:“王大人,在我大明,士农工商,商在最末,作为商人地位低下,凭你有多少钱,也比不上读书人,我张家世代为商,对此颇多感触。各地官府对商人多有欺凌,苛捐杂税、摊派勒索层出不穷,外出行商还要受盗匪路霸的劫掠,所以商人赚钱真的很难。”
“嗯,确实如此。”王强点头认可。
“可商家一旦有了官引,那就不同了。有了官引那就是为了朝廷办事,就有了官商甚至皇商的身份,地位上自然大不相同。有了这个身份,各地官府就会多有忌惮,不敢过分勒索,就是盗匪路霸也不敢轻易招惹,一年下来能省多少银两!”
王强连连点头,心里盘算:如果这条可行,那可是一条筹钱的路子,将官引卖给一些大的商会,一家五万,那十家就是五十万,要是能找二十家,那就是一百万两!我靠,这可是一笔大钱了。有了这笔钱,建市场、修码头应该够了。不过疏浚运河还远远不够,他和田精明一块算过,从通州至山东兖州河道漫长,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没有三百万两银子办不下来。眼下已经是六月份了,七月下旬就要进入汛期,时间上也很紧。到底怎么才能短期内筹到这么大一笔银子呢?
王强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微闭双眼陷入了沉思,有了卖官引这个启示,王强脑洞大开,寻思着现代社会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可以用到这边的,卖地搞房地产是个法子,可现在市场没建好呢,地不好卖,来不及;非法集资,诶!这个可以有,而且咱还是奉旨集资!对呀,就是这招,肯定好使,几百年后的现代人都被非法集资骗的提溜儿转,别说大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豪了!王强嘴角渐渐上翘,露出了笑模样。
王强微笑着冲张晓平说道:“张兄,这路引我不打算卖给你。”
“啊!大人这是为何?若是嫌五万两太少,在下可以再多出银两。”张晓平露出失望的神色问道。
“诶,你误会了,路引我白送给你。”王强说道。
“哦?”张晓平喜出望外。
“你哥哥是我的兄弟,咱们是自家人,你和晓东兄给我出的这个主意远比一张路引有价值的多。”王强说道,他将那叠银票抓到自己跟前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银子我还是要收下,我卖给你一块地。”他指着不远处挂着的特区平面图说道:“我把特区最边上那块地卖给你。别看现在那只是一块沙土地,什么都没有,不过我告诉你,过不了多久,那块地将万金难求,到时候,你张家是自己盖房子还是倒手转卖都可以,保证是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
“哦?一切全凭大人做主。”张晓平将信将疑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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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张晓平,王强立即将田精明和尚大勇找来,他先将发卖官引的思路和卖给张晓平一块地的事情说了,二人皆拍手赞成。
王强接着说道:“二位,即便是发卖官引能顺利进行,疏浚运河的银子还是远远不够啊。”
田精明说道:“疏浚运河工程浩大,没个三年五载是办不下来的,只能视财力一段一段的修。”
尚大勇也道:“是呀,等市场办起来有了钱再修不迟。”
“运河不通,货运不畅,市场的生意也会打折扣,所以我想尽快将运河疏通。”王强说道。
“钱呀!王大人,疏通运河需要大把的银子,咱们手里这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啊。”田精明苦笑着说道。
“所以得想法子筹钱。我打算给前期买国债的那些人按月付利息,如果每个月按一厘付息,你们想想会怎么样?”王强问道。
“一厘!”田精明和尚大勇都瞪大了眼睛。
尚大勇腾的站起身皱眉说道:“一个月就是一厘的息,那比地主老财的印子钱利息还高,这怎么行呢!”
田精明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说道:“不行、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这么高的利息,大伙自然是抢着买国债,虽然可解眼前的急,可日后连本带息是要还的,咱们办市场根本没这么高的出息,到时别说本钱,连利息都还不上,这是饮鸩止渴之法,万万使不得。”
见二人都不同意,王强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说的法子就是现代人玩的庞氏骗局的那套玩意儿,高息揽存,用后人投入的钱还前边人的息,资金盘子越滚越大,直到滚不动为止。不过王强的本意并不是想骗大伙钱,他认为一旦市场建起来,特区必成寸土寸金之地,到时候靠着发卖土地就可以将国债还了,不至于到了崩盘的地步。不过他也清楚,这么做风险比较大,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或者特区发展没有预想的那么好,也有可能出现入不敷出的局面,到那时就只好请出崇祯皇帝这尊大神了。
王强主意已定,也不打算跟田精明他们多解释,他双手虚按让二人坐下然后说道:“其实这是皇上的主意,发国债、建市场乃是国家大政,于国于民有利,可是这帮子当官的、有钱人一个个抠抠缩缩的才拿出这么点钱,皇上生气,所以才有了这个主意,咱们奉旨行事,出了事自有皇上顶着,咱们只管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就是了。”
二人听了也是将信将疑,不过王强把皇帝搬出来了,他们不过微末小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强当即以特区衙门的名义写了国债利息按月发放的书函,然后派出属下带着书函和银子返回京城,按照买国债的人员名单挨家挨户的去派发利息,而且还让属下告知各家,此事要严格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