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刘德正陪同着代王刘登游览吴山附近的风光。
这时候,王道悄悄走过来,在刘德耳畔耳语一阵。
刘德听完,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刘德在心感慨着,回头对刘登拱手道:“王兄,父皇相招,请恕我失陪了!”
说完,他就登上王道带来的马车,急匆匆的朝着吴山上的天行营而去。
当刘德来到天营帐之时,帐已经坐满了两千石大臣与随行的校尉以上将军。
见到刘德到来,武大臣纷纷起身相迎。
“殿下……陛下召集我等武大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窦婴走在刘德身旁,轻声问着。
“淮南王刘安被他的丞相软禁了……”刘德长出一口气,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啊……”窦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刘德抬头望着帐篷的顶部。
只能说,刘安跟张释之都是在作死啊!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以此时的情况来分析。
刘安被自己的丞相抓了起来,肯定颜面扫地,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而张释之……
没有朝廷的命令,就私自软禁自己的君主。
怎么看,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尤其是站在皇帝,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看。这种臣,要不得!
用后世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此时的统治者的思维模式的。
一个简单的例。
当初,季布的舅舅丁公为项羽手下大将。汉高帝刘邦在彭城一战几乎全军覆灭,狼狈逃亡。
丁公奉项羽之命追击刘邦。
两者在彭城以西的原野短兵相接,刘邦几乎就要丧命于丁公之手,这时刘邦急了,使人传书丁公求情说:两贤岂相厄哉?意思就是说,您是英雄,我也是英雄。我们两个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这对您没有好处,不如放我一马!
于是,丁公不管是出于养寇自重的心理也好。还是真的脑残了也罢,果然不再为难刘邦。
等到刘邦击败项羽,登基称帝。
丁公以为自己有功,就跑去邀功。结果被刘邦一刀砍了……
理由是: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要‘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与之相反的例是栾布。
当初,刘邦砍了彭越的头,枭首雒阳,下诏:有敢收视者,辄捕之。
栾布从齐国赶到雒阳,跪到彭越的头下大哭祭祀,然后还收埋了彭越。
结果屁事没有,还升官加爵。拜为都尉,至今受到汉室天的敬重。不论刘邦、吕后、惠帝。太宗、今上都视为国家忠臣,栋梁。
这就是差距啊!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来说,身为臣就应该忠于自己的主君。
即使淮南王刘安要造反,身为大臣,也不该在他没有造反之前就动手,而是应该苦苦劝谏,然后上报天,由天定夺。
这才是忠臣的模板。
而张释之如今,一没有请奏天,二没有苦苦劝谏,而是用蒙骗的手段,骗取了军权,然后软禁了刘安。
当此之时,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大可能会欣赏这样的行为。
相反,恐怕会厌恶这样的行为。
要是以后人人都效仿张释之的行为,那这天下秩序,岂不是要乱套了?
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人臣伦理还讲不讲了?
这么一思考,刘德也明白张释之前世为什么非但没有论功行赏,反而被长安厌恶,刘德就记得,当时,张释之软禁了刘安后,他的父皇第一时间不是马上嘉奖张释之,而是立刻命令曲城候蛊捷率兵进驻寿春,打着救援的旗号,接管了张释之的兵权,等同于解除了张释之的一切职务。
于是,随后张释之迅速病情加重,几个月就死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叹了口气:“恐怕刘安最后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而是张释之,要被责罚了!”
道理很简单,刘安实际并没有真正的举兵造反,不过是口头上说过那样的话。
没有实际的谋反罪状。
本来,这样的话,一般的诸侯王也是必死无疑,即使不死,也要被贬为庶民。
但是,刘安不是一般的诸侯王啊!
他老爹刘长死的那么惨,就算是为了先帝的面考虑,也得给予优待,至少,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刘氏这是借题发作,打击报复,秋后算账什么的。
更何况,即使不考虑这些问题,也要考虑刘安的两个弟弟怎么想。
衡山王刘勃与庐江王刘赐,这两个诸侯万一要是觉得朝廷想对他们下手,马上起兵,联络吴楚,这等同于使得吴楚立刻就能循江淮而上,进逼齐赵、荥阳,威胁雒阳。
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现在,老实的齐赵诸侯,恐怕也会不安分起来。
正是这些问题加在一起,才是前世刘安在吴楚之乱平定后并未被问罪,甚至没有被责罚的原因所在。
“但是,我得想个办法救一下张释之,起码,不能让他有前世的下场!”刘德心里寻思着。
想要救张释之,使之无罪有功,就必须证明,刘安确实谋反了,不是嘴巴上说,而是实际在做,并且必须是铁证如山,让人信服!
“或许根仓是个突破口……”刘德寻思着。
周阳由一把大火烧掉了根仓一百多万石存粮,刘德一直觉得,这可能与刘安有关。
本来,刘德是打算留着这个事情慢慢发酵,也不想马上就捅破这个马蜂窝。
但现在,为了张释之,没有办法,只能做出改变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走到他的位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宦官走进来,来到刘德身边,在刘德耳边耳语几声,刘德听了,不停的点头。
然后,刘德站起身来,对着满帐大臣将军们拱手道:“诸位臣工,小奉父皇之命主持本次廷议!”
刘德这话一出,武百官立刻肃静不语。
汉室制度,廷议是最严肃和最重要的议事方案。
一般用于审理国家大政,战和之策,以及极为重要的犯罪。
现在,肯定不是审议国家政策的改动的时候,更没有议论战和问题的必要,那就剩下一个了:审议某人是否有罪。
而且这个某人肯定是诸侯王或者外戚。
不是诸侯王或者外戚的罪行,用不着大臣共商,廷尉就足够治罪了
“请殿下示下!”内史晁错出列拜道:“所议者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