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整肃过后加紧赶路,在两天之后抵达大同府南部的应州大石口附近,在这里,一小队骑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对平抚军的先锋队大喊道:“速速传报钦差大人,我们是从大同来的,求见钦差大人。”
消息迅速传到段飞面前,段飞吩咐原地休息,然后派人将这一队骑兵领到自己面前。
这一队骑兵总共有一十五人,他们拒绝交出武器,来到段飞面前亦拒绝下马,神态相当傲慢,段飞制止了手下的喝吗,对这十五人冷笑道:“在本官面前还敢如此傲慢,就不怕本官一怒之下不问缘由地将你们拿下斩了么?”
骑兵中的一人叫道:“钦差大人,我等早已抱有必死之心,大人杀了我们只怕有害无益,在下姓柳名臣,柳树的柳,忠诚的臣,柳忠是我亲大哥,郭鉴是我义兄,是他们派我来询问大人,大人名为招抚使,为何却带着八万大军?莫非平抚不成,便要动武征讨吗?”
段飞冷笑道:“在你们大同兵面前,本官带来的这数万士卒与土鸡瓦狗有何区别?本官若真要对你们动武,带来的就不是这点人,而是从其他边卫征招来的数十万大军了。”
柳臣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大人,既然如此,为何从太原三卫调来如此多的兵马?我大哥他们非常疑惑,太原三卫满打满算也才四万多人,如何在大人手里突然变成了八万,而且太原三卫的营地中竟然不见少了几万人的样子?”
段飞道:“你们的情报还挺畅通的嘛,不过这个问题乃是机密,本官不能告诉你,既然你兄长他们派你来试探本官,想必是反意不强,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如此傲慢,就不怕本官心中不悦,对你哥哥他们不利么?大家只是一时义愤才跟随你哥哥他们暴动,没有几个真的想造反,你不要一时冲动害了大家啊。”
柳臣犹豫了一下,他翻身下马,向段飞叩首道:“大人英明,我们没有人想造反,只是巡抚张文锦和参将贾鉴欺人太甚残暴无德,我们被逼得没法活了,这才起而杀之,咱们日夜都在盼着朝廷招抚的消息,听说皇上派来招抚的是段大人,大家都很高兴,都说大人远见卓识、英明神武、善待部下,定会给我们个公道,没想大人去太原卫兜了个圈,转身就带着数万人来了,大家很是诧异,于是派小人前来探大人的口风,小人刚才对大人无礼,果然是一时冲动莽撞所为,还请大人见谅。”
他带来的那十来人也都纷纷下马,向段飞拜道:“小人无礼,请大人见谅!”
段飞笑道:“都起来吧,说了这么多好话,本官哪还能治你们的罪?柳臣,你到本官面前来,本官告诉你这八万人的用处,免得你回去说不清楚,反误了本官的大事。”
柳臣来到段飞面前,段飞对他寥寥数语,柳臣激动起来,大叫道:“大人,这是真的吗?”
段飞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这是绝对机密,除了你两位兄长外不许告诉任何人,回去之后叫你哥哥他们准备接受招抚,并严格封锁消息,不得让你们已准备接受招抚的消息有任何只言片语传到关外,否则本官可要为你是问!”
柳臣喜形于色地说道:“大人放心,我们早已期盼着这一天了,大人放心好了。”
段飞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先回大同去,本官随后就到。”
柳臣离开之后招抚大军继续赶路,过了大石口,应州很快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应州守将开城出迎,令段飞惊讶的是,这个守将便是柳忠本人,在柳忠的带领下,大军继续向大同进发,经柳忠之口,段飞发现大同的局势比他所知的还要复杂,同时也了解了不少兵变的内情。
情报里说得很简单,大同巡抚张文锦为加强战备,命镇卒戍守城北五堡,参将贾鉴催督甚急,激起众怒。镇卒郭鉴、柳忠等起而暴动,击杀张文锦、贾鉴,看似一个突发的事件,实际上问题已经存在许久,这一次不过是火山爆发而已。
张文锦与贾鉴对待士卒就如奴隶,在大同军方积怨很深,这次事件也绝非为了戍守城北五堡,而是张文锦想要抽调正在维护五堡的士兵去给他的官衙维修,郭鉴以军情甚急,士卒不能私用为由拒绝了,张文锦大怒,命贾鉴派人将郭鉴抓了起来,捆在辕门内亲手抽了几十鞭子,张文锦还不罢休,还要将郭鉴丢到水牢中泡着,柳忠等上千劝谏,也被张文锦抓起来抽了几鞭,群情耸动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不如反了’,结果愤怒的大同士卒立刻冲上去将张文锦当场杀死,贾鉴被打断两腿,用马拖着游营两日才活活疼死。
大同士卒推举郭鉴和柳忠为他们的首领,不过柳忠和郭鉴在是否接受招抚上却存在分歧,郭鉴吃了太多的苦,手里突然多了十多万卒子,对朝廷的招安似乎不太感兴趣啊。
第二日中午,招抚柳忠如大军顺利来到大同城下,果然如柳忠所说,大同城门紧闭,城头上虽然还飘扬着大明的旗帜,不过段飞派人喊话之后,大同城头的卒子却回答说要想招抚他们,钦差大人得孤身一人进城。
“大人,万万不可孤身进城啊!”包括柳忠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劝说段飞,段飞却道:“本官带着数万兵马来到大同城下,郭鉴与守卒有所怀疑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柳忠你也说过了,郭鉴只是一时糊涂,数万大同守卒并不想造反,难道他们还能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本官不成?既然郭鉴怕了,要我一个人进城,那我就一个人进去和他谈!”
段飞固执己见,大家苦劝不能,最后江辉建议道:“大人,您可是带着天子剑的钦差啊,身边怎么也得带几个随从吧?郭鉴再无礼,总不能当着几万卒子的面,不许大人带几个随从在身边伺候吧?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怕了吗?”
段飞想了想,觉得江辉说得有理,自己不能完全答应郭鉴的要求,以免对谈判不利,他亲自点了八个人,就带着这八个人,骑马来到大同城南门前,大喝道:“本官乃奉旨招抚钦差段飞是也,快快传报郭鉴,就说本官来了,快叫他大开城门,亲自来迎!”
过了许久,城门终于在吱呀声中打开了一条仅仅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小缝,有人在里面喝道:“钦差大人,请进来吧。”
随同段飞前来的亲卫之一的圆通哼了一声道:“郭鉴也太无礼了,竟然让大人从这么小的缝隙里钻进去。”
段飞笑道:“他们不抛个箩筐下来,让本官坐着箩筐让他们拉进去已经很不错了,下马进城吧。”
段飞首先下马,圆通他们将段飞护在中间,先后走入大同城里,城门又立刻被卒子用力推动关上了,圆通等都将心提到了嗓门上,段飞却微微一笑,轻喝道:“不要紧张,放松一点,郭鉴越小心,说明他心里越矛盾,现在紧张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啊!你们看看两边士卒看着本官的神情,像是就要扑上来杀人的么?”
圆通等依话望去,这才发现在周围拿着武器包围住他们,看似威胁很大的士卒,望着段飞的眼里竟然充斥着兴奋与钦服神态,若是有人大喊一声,说不定这些士卒立刻就会抛下手中武器,向段飞涌过来抢他签名呢。
有此发现之后圆通他们也放下心来,圆通心悦诚服地对段飞道:“大人越来越厉害了,一进城我的心便乱了,若非大人点醒,说不定没等他们动手,我们自己已经崩溃了。”
段飞没有回答,因为一个判军首领走了上来,向段飞施礼道:“段大人,郭将军请你到巡抚衙门相见。”
段飞畅声笑道:“郭将军?大同什么时候有了位郭将军?莫非郭鉴给自己封的?没有皇上准许和兵部的任命,郭鉴怎敢自称将军?难道他真打算造反吗?”
那名将领神色一紧,只听两旁士卒哗声渐起,他急忙解释道:“段大人误会了,郭鉴并未自封将军,这只是大家对他的一个敬称而已。”
段飞一举夺回主动,他微笑道:“原来如此,既然郭鉴不想造反,那么当今圣上还是他的主子,本官代表皇上前来招抚,为何却受这等待遇?快为本官及随从备马!”
那名将领无奈只好命部下让出几匹马来,不过段飞却不肯上马,他望着那名将领坐下那匹纯黑的马,说道:“你怎能让本官骑这些劣马?你坐下那匹应该就是皇上赐给巡抚张文锦的御马豹子头吧?果然神骏啊,不过御马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骑的,郭小将军,只好请你割爱了……”
骑着豹子头的果然是郭鉴的儿子郭破鞑,他听到段飞的话,脸上红白变化了一阵,终于翻身下马,将豹子头签到段飞面前,递上缰绳恭恭敬敬地说道:“段大人,请上马。”
在圆通等佩服不已的目光中段飞身手矫健地一跃而起,稳稳地坐在御马豹子头背上,他目光在周遭巡视了一遍,突然大喝道:“大同兵变,你们杀死巡抚张文锦,参将贾鉴的详细经过皇上都很清楚,张文锦以权谋私,贾鉴暴虐无情,皇上都是明白的,特命本官携天子剑前来招抚,可见皇上对尔等的信任,希望尔等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国之将士,应当守卫边关保家卫民,刀枪不是用来对着自己人的!”
听到段飞的话,许多人悄悄地垂下了手中的刀枪弓箭,段飞感觉到暗藏的杀气骤减,他满意地对郭破鞑道:“郭小将军,请上马在前头引路,本官可不知道巡抚衙门在哪哩……”